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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白天她夸他了不起,其实在他看来,小姑娘也实在已经足够当得上“了不起”这三个字了。
    小姑娘似乎是有些不习惯这样的夸奖,微微红了脸色,却是抿了抿唇,轻声道:“师父才是真的了不起,天文历法,机关数术,他什么都懂的……”
    “阿墨不用妄自菲薄,”花满楼笑,摇了摇头,“师父很了不起,阿墨也一样是很了不起的。”
    “可是……我还有好多东西没有学呢,”柳墨归低头,有些低落和懊悔,“早知道,我以前就不那么贪玩了。”
    今晚的小姑娘很沉静,可就是这样的沉静才更显得她耷拉着脑袋沮丧懊悔的样子越加让人心疼,花满楼觉得的心口好像是没来由地揪了一下,伸手摸了摸她头顶半湿的头发,语气里有些歉疚:“抱歉,这么久都还没有找到万花谷的消息,但我有一个朋友也很了不起,我想他一定很快就会查清楚的。”
    话音刚落,小姑娘的背脊立时就是一僵,回过头来看着他,沉默了片刻,像是有些不确定地寻求着保证:
    “花满楼,你……一定会送我回家的对不对?”
    “是。”花满楼点头保证。
    男人的眉眼温和,带着浅淡却又温暖的笑意,也许是因为晚上的缘故,夜色让他的轮廓看起来更加柔和,也更加温柔,柳墨归有些失神地看着他,慢慢地咬住了嘴唇,好一会儿,才有些犹豫地问:
    “花满楼,如果我回家了,是不是……以后就见不到你了?你以后会不会不记得我了?”
    “即便你回家了,也还是可以来看我,或者我来看你啊,”花满楼失笑,“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就是因为是朋友,所以才舍不得,所以才想问会不会忘记她啊——万花谷里都是她的家人,而花满楼,是她交的第一个朋友……虽然知道希望很渺茫,但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回家,可是,如果真的可以回家,那么以后一定就再也见不到花满楼了吧?柳墨归咬了咬嘴唇,语气竟是出乎意料地执拗:
    “那如果真的见不到了呢?”
    似乎是没有想到小姑娘在这个问题上会是如此的固执,但花满楼却仍旧是温和地笑了笑,好脾气地答道:“那我也不会忘记阿墨的。”
    得了保证的小姑娘稍稍舒展了眉头,心情似乎是微有些好转,抬眼看向身侧的男人——他的眼睛因为失明而显得有些无神,但映着烛光,却好像是格外清澈。小姑娘用手指戳了戳怀里的阿甘,似乎是略有些犹豫,但盯着男人温和的笑意看了一会儿,却终于还是有了决定,开口道:
    “花满楼,那……那你摸一摸我的脸吧,然后你就会连我长什么样子一起记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阿墨也知道什么是喜欢?”←花花你确定你这不是在调戏阿墨姑凉?
    历史上的僧一行除了是高大上【喂!】的科学家之外,还是佛教高僧(原属天台宗,后入密宗)
    “一切皆苦,诸行无常,诸法无我,涅槃寂静”是佛教四法印(后面三个也叫三法印)。
    ☆、秘密
    第五章
    秘密
    花满楼的感觉总是很敏锐,小姑娘虽然已经竭力想让自己看起来表现得平静一些,但花满楼还是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了几不可闻的几分颤抖——毫无疑问地,她很不安,也很紧张。
    大概是因为晚上看到了星星,就想家了吧?毕竟这还是她第一次离开家,事情又是那么匪夷所思……白天逛街的时候小姑娘还是满脸的兴奋和好奇,对比现在安静又紧张不安的模样,让她显得越发让人担心。
    花满楼的动作微微顿了顿,没有说话,只是伸了手,依言覆上了小姑娘的脸——其实,他也是很想知道,小姑娘究竟是什么模样的。
    男人修长好看的手指一寸一寸地摩挲过小姑娘的脸,动作仔细而轻柔,不错过任何一分肌肤。随着掌下那种细腻而温软的触感一点一点自掌心和指尖传来,小姑娘的眉眼也同时一点一点地在花满楼的脑海中被勾勒了出来——
    如同想象中的一样,小姑娘长得很漂亮,大大的一双杏眼,睫毛很长,微有些颤,刷过掌心的时候带来了一阵似有若无的痒意,鼻子秀气而挺刮,唇……
    花满楼的指腹一路摸索着向下,只觉得指下一片柔软温热,甚至还带着浅浅的濡湿,倏地心头一颤,下一刻就立时收回了手拢到袖中,笑了笑道:“我虽然看不见,但也始终觉得阿墨一定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现在看来,确实不假。”
    男人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双眼虽然无神,却依然给人一种清澈坦诚的感觉——很显然说的都是由衷之言。
    有人夸自己漂亮,女孩子听了都总是会觉得欢喜的,小姑娘也不例外,身上的不安像是终于稍稍褪去了一些,好看的眉眼因为笑意而弯了起来,盯着花满楼的脸仔仔细细地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又开口道:
    “花满楼也长得很好看!”
    小姑娘说这话的时候,满脸都是认真,也许是生怕花满楼不相信,一边说着,还一边用力地点了点头。
    男子和女子毕竟不一样,作为一个男人,被说是“长得好看”,虽是称赞之语,但也实在并不是什么合适的夸奖,可……花满楼听着小姑娘语气里满满的认真和夸赞,想象着小姑娘一脸懵懂却又认真的模样,满心的无奈终于还是只能化作了一声哭笑不得的轻叹,摸着小姑娘仍旧还微有些湿意的发顶,笑着摇了摇头,明智地扯开了话题:
    “我不懂星象,阿墨愿不愿意讲给我听一听今晚的星象如何?”
    “好啊,”小姑娘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仰起头看向了窗外的星空,伸手遥指天幕——眼前的星空和记忆里的一幕幕渐渐重合,让小姑娘的声音听起来不像平时那样清脆,带上了淡淡的愁思,“你看,西边是参宿,正横在西天即将沉落,而东北的北斗七星却正在一天天上升,‘参横斗转’,说明春天就快要过去、夏天就要到了。还有一侧的角宿……”
    花满楼的感觉总是敏锐得让他和常人无异,但……这诸天星斗的运行,他却实在是无能为力、感觉不到半分了,既然看不见,他也就索性闭上了眼睛,跟着小姑娘认真尽职的描述和解释,努力地在脑海中一点一点重现着这繁星闪烁的星空。
    顾及到花满楼并未曾学过星象,柳墨归的语速很慢,解释得也格外详细。花满楼自始至终都安安静静地没有插话,但不知道为什么,柳墨归却就是本能地知道——他在听,而且听得很认真。气氛平和而静谧,柳墨归渐渐地竟也沉浸在了这样的安静中,慢慢地抛开了脑中那些其他的思绪,专注地看着天幕,努力地将这灿烂的星空转化成语言,一点一点传达给坐在自己身侧的男人。
    良久,趴在窗口的小姑娘终于止住了声音,只觉得心头忽然莫名地安定了下来,轻轻地舒了口气,回过头,就看见花满楼正安静地闭着眼睛,神色温和而宁静,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柳墨归不知道为什么竟觉得忽然有些移不开视线,忍不住揉了揉眼睛,然后就听见花满楼笑了一声,点着头温声道:“只可惜我不能亲眼一见,但即便是听着阿墨的描述,我也已经能感觉到繁星灿烂的夜空是有多么的美不胜收了。”
    说罢,花满楼脸上的笑意越发温和,伸手将柳墨归身上披着的外袍又拢得紧了些,笑着点头:“今晚多谢阿墨了。”
    小姑娘没有说话,却是立时就用力地摇起了头,似乎是不愿接受他的道谢。花满楼失笑,摸了摸她已然干透的发顶以示安抚和谢意,而后却是慢慢地从榻上起了身,伸手关上了窗户:
    “天色已晚,阿墨还是早些休息吧,夜里天寒,不要着凉了。”
    小姑娘乖巧地点头应了一声,也起了身往床上走,坐在床头看着那道修长清隽的背影关门离开,忍不住咬了咬嘴唇,眼里划过了一抹若有所思的光芒。
    ……
    花满楼发现柳墨归这几天似乎是有些反常——因为她这几天特别的忙。
    小姑娘以前也不是没有过一个人关在房间里一门心思钻研机关机甲的时候,但每次至多也不过就是两三天罢了。等一旦过了那两三天,小姑娘多半就会抱着新做好的机关机甲迫不及待地一路跑来找自己,然后得意洋洋地给自己一一解释那些他闻所未闻的神奇玩意儿——那个时候的小姑娘,往往都神气得意得像是一只正在邀宠的小动物,可爱至极。
    但这一次,却似乎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她已经把自己关在房里整整七天了。这七天以来,她除了一日三餐和每天早晨从不落下的练武以外,几乎是足不出户,整日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偶尔他经过她的门口,就会听见房里传来“叮叮咚咚”的敲打声,大概是又在做什么机关或者机甲吧。
    花满楼无疑窥探别人的隐私,但实在是有些担心小姑娘,第五天的时候曾经敲门想要进去看看,却破天荒地被小姑娘拦在了门口,只说是自己正在研究新的机关,但怎么都不让他进去。小姑娘到底还是单纯了些,说话的时候语气有些闪烁,语焉不详,一听就是有些心虚,很显然是有事情在瞒着自己。
    但就算知道小姑娘是有事不肯说,花满楼也自然是不可能硬闯的,到底也只能是叮嘱她小心身体、不要累着了,然后便依言离开。
    每个人的心里多多少少都总会有些秘密,可……却没想到,一贯单纯懵懂的小姑娘居然也会开始有了不能告诉他的秘密——花满楼站在百花楼的二楼,摸着一株牡丹花的花瓣,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心头不知为什么竟似是有些涩然。
    这种感觉,大概就像是自己家天真的小妹妹忽然之间就长大了一般吧?
    想到这里,花满楼也忍不住对自己的心情有些好笑,收回了手,从袖中取出折扇,还没来得及打开,就听见了那道熟悉的清脆嗓音:
    “花满楼!”
    “阿墨?”花满楼闻声回头,脸上的笑意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惊喜的意味,“是不是机关完成了?”
    “啊?还没有……”小姑娘一听,立时就是脚步一顿,声音也像是有些心虚地低了下去,但这也就是一瞬间罢了,下一刻,就已经又回到了平日里的活泼,小心地避开二楼的鲜花,一路小跑着到了花满楼的身边,仰着头问,“花满楼,附近有没有铜匠铺子?最近的一家在哪里?”
    “铜匠铺?”花满楼微有些意外,却还是依言在记忆中搜寻着——附近的铜匠铺子并不多,他也并没有什么事是需要铜匠的,几乎都没怎么去过铜匠铺,好一会儿才终于从记忆中找出了一家,“出了百花楼后直走,穿过两条街后再左转,有一家铜匠铺子,似乎是老字号了。”
    花满楼说完,顿了顿,微有些惊讶地问:“阿墨是想要去铜匠铺子?”
    “嗯,我想用铜铸些东西。”小姑娘点了点头,转身就准备下楼,却被花满楼喊住:
    “阿墨,我陪你一起去吧?”
    “啊?不用了!你继续浇花吧,我自己去就可以啦!”小姑娘闻言,毫不犹豫地就摇了摇头,然后一边小跑着下了楼,一边小声地重复着花满楼先前所说的地址,“出了百花楼,穿过两条街后,再左转……”
    花满楼放下洒水的水壶,正要开口再喊她,却感觉到小姑娘已经一溜小跑着出了百花楼没了人影,张了张嘴后却终于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有些头疼地按了按额角,明明看不见,却还是忍不住向着门口的方向转过了头。
    片刻后,花满楼却忽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一下子站了起来,顿了一瞬后立时就快步下了小楼往门口走——小姑娘不仅没有要他跟着,就连一向寸步不离的阿甘竟然也没有带上!
    小姑娘毕竟是只出过一次门,又很少和外人打交道,武功虽好却是天真懵懂得很,一个人可千万不要出事了才好——花满楼到底是不放心,略一沉吟,终于还是决定追上去陪她一起去,但……
    “七童。”
    刚跨出门口,一道熟悉的嗓音就从身后传来。
    花满楼不得不止住脚步,有些惊讶地回过头:“六哥?”
    “七童急着出门,可是和先前跑出门去的姑娘闹了别扭?”站在百花楼门口的男人一袭青衫,清俊儒雅,手中的扇子舒合轻摇,脸上的笑意透着显而易见的促狭和揶揄,“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对待心仪的女孩子,怎么能不好好哄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  花花你摸到小姑娘嘴唇的时候有木有心如鹿撞啊23333333
    闺女长大了就有自己的小心事了,和爹爹不亲了!【大雾】
    非常抱歉,昨天身体不舒服,所以就木有更……从今天开始日更!更新时间还是每晚八点,大家以后可以每天晚上来刷新章掉落哟~
    ☆、诱拐
    第六章
    诱拐
    “六哥……”花满楼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就有些无奈地摇起了头,“六哥误会了,事情并非六哥想的那样。”
    “哦?”花家六公子花满亭摇了摇扇子,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那事情是什么样的?七童不如和六哥好好说一说?”
    花满楼下意识地往柳墨归离开的方向看了看,小姑娘的身法很快,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他已经完全感觉不到她的气息了……花满楼微微皱了皱眉,回过头来,一双无神的眼里难得地透出了几分担忧来:
    “六哥若是不急,不如先在百花楼小坐一会儿,我正有事要出门一趟。”
    花满亭闻言,似乎是略有些意外,但顺着花满楼先前看的方向望了一眼,顿时就想到了些什么,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开口笑道:“我们兄弟之间还用得着这么客气吗?我不急,只不过许久未见,倒是对七童颇为惦念,七童若是不介意,不如六哥跟你一道如何?”
    兄长话里的调侃和戏谑,花满楼又如何会听不出来?但柳墨归的事,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楚,再加上小姑娘现在一个人出了门,也不知道有没有闹出事来,实在是不该再在这百花楼的门口继续浪费时间了……花满楼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却是点了点头。
    花满亭眼角微挑,“唰啦”一声开了扇子,和花满楼并肩而行。
    花满楼告诉柳墨归的那一家铜匠铺并不太远,两人走了约莫一刻钟的工夫,就已经到了它所在的那一条街,虽然还没有看见小姑娘的身影,但花满楼却是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他的直觉告诉他,小姑娘确实就在这附近。
    然而……花满楼很快就发现自己似乎是放心得太早了些,还没等他完全舒完这口气,立时就听见了前方隐隐约约传来了小姑娘那清脆的声音,同时一起传来的,还有一个男人略有些轻浮、不怀好意的声音——
    柳墨归的方向感非常好,花满楼的指路也很详尽,她几乎是没费什么功夫就顺利地找到了那家铜匠铺子——确实是老字号了,铺子里的铜器每一件都相当精致,小姑娘兴冲冲地从怀里取出了图纸,说是要照着图纸铸一件东西,然后老板说了一句话,她一下子就蔫儿了——
    老板说的是:“可以,先付一半定金,其余的两天后交货时补全。”
    柳墨归直到这时候才忽然意识到——自己身上没有钱!别说是银两,就算是一个铜钱也找不到!
    万花谷虽然是个深山中的幽谷,但也并不是与世隔绝,买东西需要钱,小姑娘还是明白的。可以前在谷里,自然是不需要钱的,后来到了百花楼,花满楼那里什么都有,也没有什么需要她自己去买的东西,以至于她一直身无分文却仍旧是惬意地把日子过到了现在,直接就忘记了还有“钱”这回事……
    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老老实实地坦白自己身上并没有带钱。老板倒也和善,并不为难她,只说自己到底是做生意的,总不能白干,让她什么时候带了钱再来。
    小姑娘虽然失望,却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抿了抿唇,耷拉着脑袋出了铺子,一个人咬着唇站在门口,低着头沮丧地想办法——怎么才能尽快挣到钱呢?而且……她要铸的东西不小,先不算工艺,光是那么多铜也不便宜了……
    “姑娘,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独自难过?是不是有什么难处?还是有人欺负你了?”
    就在小姑娘一个人耷拉着脑袋绞尽脑汁想办法的时候,忽然有一道声音插了进来,柳墨归闻声抬头,就见是一个穿着锦衣华服的年轻男子,正一边摇着扇子一边笑眯眯地看着自己,身后跟着几个随从。
    柳墨归没有多想,只是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眼睛,然后老老实实地道:“我想用铜铸些东西,可是没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