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喜气不过,还想骂他,却被花小麦给拉住了。
行了嫂子,小耗子到底年纪轻,尽力了就行。这也怪不得他。她轻轻地劝了一句,随即咬了一下嘴唇。
天胜街是整个芙泽县,饮食行当最密集的地界。不仅赵老爷的春风楼就开在那里,旁的几间叫得上名的食肆也开在那处,那一男一女直奔天胜街而去,本身已经很说明问题。
若她没估计错,那一男一女不过是受雇于人,今儿这事,多半是同行见不得她抢风头赚钱,专程上门来给她送晦气的!
专拣着陶知县夫人来做客的时候生事,心肠还真够歹毒!
她心中恼火得要命,怒气直冲头顶,天灵盖都要裂了,恨不得立时就冲去,将那躲在阴暗处算计人的正主儿揪出来狠狠揣上两脚。可小耗子说的没错,天胜街那么大,食肆也多,她如何知道,究竟是谁在背后使绊子?
这可真是果真素来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倘只是一次半次的还罢了,怕就怕人家此番不得手,心内不甘,再变着法儿地找麻烦!
你先回去。她跟小耗子吩咐了一句,打发他离开,便坐在桌边发闷,心头像堵着块大石,那一口浊气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
孟老娘自打小耗子来了,便始终坐在一旁,竖起耳朵听他们说话。此刻见花小麦如此,见噱笑一声,翻翻眼皮道:多大点事,就值得你愁到这地步?晓得你没本事,但我儿可不是吃素的,他还能放着不管?
花小麦看了她一眼。
事情当然要跟孟郁槐说一说,不能瞒着他,但那人镖局的事已经够忙,又怎能回回都指望他替自己出头?
芸儿。她想了一下,转头望向仍有些瑟缩、可怜巴巴的周芸儿,今天的事和你没关系,怪不到你头上,你不要这样战战兢兢。门口的外卖摊子照旧交给你张罗,眼瞧着就是晚饭时间,你也该去做些准备才是。至于其他人
她的目光从铺子的伙计们脸上一一掠过,沉声道:这段日子,请大家仔细一些,莫要出差错让人拿住了把柄。若再有今日这样事体,或是发现了别的可疑之处,一定要立刻告诉我,可都记住了?
那算计她的人躲在暗处,她自己却是明晃晃地被摆在大太阳底下。在没有弄清楚究竟是谁在背后搞鬼之前,除了更加谨慎小心,她又还能做什么?
而事实证明,花小麦的担忧并不是没有道理的,这件事,还没完。
第二百八十八话 自己试试
芙泽县南边,有一片桐子林。
正是秋日里落叶的时节,林中泥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枯叶,踩上去咯吱作响。
这桐子林一带,都算是芙泽县较为繁华的所在,自林子里弯出去,走不上两步路,就是一片商铺聚集区,平日里热闹得很,只不过眼下临近傍晚,天已麻麻黑,乌压压的林子里,便几乎无人往来,唯独林深处一个破旧的凉亭前坐了个男人,手边一只小风炉煮水,炉子边缘摆了一圈橘子,被火烘烤着,散发出微甜的香气。
一阵脚踩落叶的动静传来,须臾,便有一家丁模样的后生快步走到凉亭边。那男人连眼皮也没抬,自顾自捡了个烤热的橘子剥了吃。也不知是不是那橘子有些酸,他立时眯起眼来,冷不丁呵呵一笑:怎么样,没成吧?
唔那家丁喏喏应了一声,没、没闹腾起来,不过幸好那两人还不算蠢,至少没叫人发现他们是领了谁的命
得了吧。男人又是一笑,语气听上去居然很和善,就这么一点子事儿都办不好,还不蠢哪?大好的机会,就轻易被他俩浪费了,白跑一趟不止,还让人起了戒心,往后这事儿只会更难小顺啊,不是我说你,平常办事那样靠谱,这一回,你是上哪儿找来这么两个货色?
许是见他脸色和霁,那名叫小顺的家丁便稍稍放心了一些,使劲点头承认自己的错误,末了道:可是东家,听他二人说,那稻香园前边的饭馆儿虽然生意火爆。后头园子却是清淡得很。今天一整日,除开知县夫人她们那一群人,园子里就再没做成一笔生意,咱们何必
男人顺手捞起搁在脚边的一根铁钎子,扒拉开地上一层泥,几只圆乎乎冒着热气的芋头便滚了出来。
他倒也不怕烫,拈起一只来撕开皮。将里面莹白粉嫩、带着水汽的芋肉咬了一口,摇头晃脑地感叹:嗯,这烤芋头,还就是秋天里的最好吃啊!
说着,便抬头瞥了小顺一眼:你今儿怎么净说糊涂话?那稻香园刚刚重新开张一个来月,现下生意不好有何出奇?她若是赚得盆满钵满,也不必巴巴儿地将知县夫人请去了!你只瞧着吧,连知县夫人都肯给她脸面,往后。她还用得着为买卖发愁?如此简单的事,你怎地就想不明白?
那家丁没敢则声,朝后退了半步。
她也怨不得我寻她的晦气。男人将整个芋头全塞进嘴里,呷一口茶,原本咱各做各的买卖,井水不犯河水。太太平平的,这多好?她偏要开个劳什子稻香园,这不明摆着和我作对吗?我这人啊。最是受不得激,她自个儿要撞上来,我就也只能陪她耍耍了唉,我也不想这样,小顺你说说,我其实是不是一个很讲理的人?平日我待你们,不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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