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郁槐眉头微微拧了一下,抬手将她的嘴唇从牙齿下脱离出来,低声道:莫咬。
你花小麦抬手将他的手腕子一磕,啼笑皆非道。别动手动脚的行不行啊,咱说正事呢!
孟郁槐勾唇一笑,又拣个银丝卷缓缓地吃,一面垂眼道:我是真不觉得这算是一件大事。而且,我猜逢你也并不曾真个为此发愁,至多不过是因为那赵老爷态度大变,让你心内有些不舒坦罢了。他那人,因与柯叔相熟,从前我与他时常都能见面,晓得他并不是那起爱使腌臜手段的人,嘴上酸你两句,有甚么紧要?人家觉得你成了气候。你该高兴才是。
关键是。我哪里就成了气候了?这才哪到哪儿啊!
花小麦骨朵着嘴小声嘟囔。
换了我。也会将你当个潜在的威胁。孟郁槐摸了摸她的头,同行相争,自古是没朋友可言的。这道理,你身在其中。应是比我更清楚。总之,你若实在不放心,最近就让伙计们把细点,倘觉得有不对劲之处,就赶紧告诉我,记住了?
花小麦闷闷地点了点头。
她原不是那起爱往坏处琢磨的性子,且现下这时候,就算想得再多,也派不上什么用场。
孟郁槐说得没错,或许她的确是不该将这事看得太严重,但无论如何,还是该与庆有、吉祥他们那一众伙计交代一声,汪展瑞和谭师傅面前也要打声招呼,谨慎小心,未雨绸缪,总是没错的。
两人坐在院中又说了一会子话,孟老娘的大嗓门便从厨房里传了出来。
日日都见着的,你俩有甚么话说不完?赶紧摆桌子吃饭,还要人三催四请怎的?
就来了。花小麦忙应了一声,低头冲孟郁槐一笑,抬脚进了厨房。
一整日没去稻香园,虽然知道有春喜和腊梅在那里盯着,出不了大纰漏,花小麦却难免还是有些惦记。有心瞧瞧自己不在时,周芸儿会把门口的外卖摊子打理成什么模样,隔日,她便特意等到将近午时,估摸摊子已经摆了出来,才同孟老娘一块儿赶了去。
时候尚早,饭馆儿大堂里只零星坐了一两桌客,门前的外卖摊子上,却已是大排长龙。从村间小路上望过去,是黑压压的一片脑袋顶,叫人压根儿看不见周芸儿身在何处,只能闻到一阵接一阵的菜香。
稻香园的规矩,这外卖摊子上的菜色,是每两日就要换一换的,虽然大都只是些炒两铲子就能出锅的快熟菜,食材也皆为坊间常见,却向来很受欢迎,日子长了,许多来买外卖的食客,甚至会把猜测今日有什么菜当成乐趣,若接连几日没有自己钟爱的口味,还会不依不饶地与厨子念叨两句。
花小麦走近了些,也没和周芸儿打招呼,径自伸长脖子打量一眼。
今日这外卖摊子上唱主角的是油爆双脆、葱白鸡片和炒豆腐松,旁边一大锅鲜莲汤,一早开了铺就炖上,到得午时,汤已滚得雪白清甜,四文钱便是一大碗,吃完饭再美美地喝上两口,清爽之余,更添饱足感,好似力气都涨了两分。
除了这几样菜色,摊子上格外还摆了一罐香蕈肉酱。
这菜是谭师傅的拿手活儿,用五花肉烹饪而成,里头搁些香蕈丁、葱末,爆炒时再加两勺豆豉和辣椒酱,油汪汪,红亮亮,汤汁浓郁,单独吃或许是稍嫌咸了点,但若舀一勺浇在米饭上,香、辣、鲜与饭粒充分融合用孟老娘的话来说,就算没旁的菜,只要手边摆一小碗香蕈肉酱,她照样能痛痛快快地吃下两大碗饭,实是开胃佐餐的上选。
与外卖摊子上其他正经菜色不同,这香蕈肉酱是不收钱的,就摆在那里任由客人们自己舀,自打谭师傅将其带到稻香园里,便向来很受欢迎。
花小麦站在人丛外缘东瞧西望了片刻,便不动声色地挤进去,来到周芸儿面前。
彼时那姑娘手里头张罗的正是一道油爆双脆。
鸭肾与猪腰合称为双脆在油锅中爆炒,火候拿捏最为重要。一方面得收住血水,另一方面,又得使这两样食材入口爽脆,起锅早了难免腥气,若是晚上两分,那鸭肾与猪腰炒得过老,吃起来,就实在是对不起这菜名。
周芸儿惯来是个利落的,烧锅、热油、 下菜、调味各个步骤做得都挺麻利,还得应付一旁不断催促的食客,面色似是有点小紧张,动作却是一丝不乱,须臾,菜出了锅,盛进食盒内递给腊梅,附赠一个略带羞涩的笑容,便又接着埋首烹饪下一道菜。
正忙得不可开交,就听面前传来个笑盈盈的女声:这油爆爽脆瞧着真真儿不错,我也来一份。
她忙抬起头,一眼看见挤在人堆儿里的花小麦和孟老娘,脸腾地红了。
师傅你别捣乱,没见这会子事多吗?
今日已是她第二天在外卖摊子上掌勺,然而于花小麦面前张罗,却还是头一遭,少不得有点不安。
我几时捣乱了,瞧着确实挺好,我还不能尝尝了?花小麦便是一歪头,低低道,你胆子不小,这油爆双脆是道很考手艺的菜色,你竟也敢上手?
我做给谭师傅和汪师傅尝过,他们都说可以,我才周芸儿一边儿手中不停,一边急吼吼地答话,师傅咱等一会儿再说行吗,我抽不出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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