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你还有亲戚吗？去亲戚家躲躲，先参加完高考再说。”老王头想了想，接着问。
    珠珠摇头，从她有记忆开始王美玲就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提起过她的亲人。贫民窟的日子再不好，家里还有长辈亲戚的，逢年过节总要出去走动走动。
    但是到王美玲这里就什么都没有。
    裴九安叹了口气，自顾自地说：“珠珠是简怀南的女儿，王美玲当初把珠珠换了过来。王美玲根本就不是珠珠的亲人，哪还有什么亲戚？”
    “那这可不行啊。你正是高考关键的时刻，要是出什么事，你这辈子都得搭进去。”老王头道，停了会儿，他又说：“这样吧，我跟社区的负责人去说说，看看能不能帮帮你？让社区领导去好好跟你妈做做工作。”
    “谢谢爷爷。”珠珠道。
    “时间不早了，要不今天晚上，你去我家休息吧。”老王头道。
    珠珠知道这件事棘手，也不想老王头惹上麻烦。那些讨债要钱的，都不是什么好人。
    要是让他们知道是老王头收留了自己，只怕他们会直接去老王头家闹事。
    “没事的。我妈不会把我怎么样。”珠珠冲老王头笑了笑。
    说完，珠珠就背着书包回到了公租房。
    王美玲刚从澡堂子里洗完澡出来，头发温淋淋的，透着一股劣质洗发水的香味儿。
    珠珠闻着特别腻，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进去。
    王美玲看到珠珠的时候，眼中划过一丝意外，那眼神别人或许看不懂，但珠珠看得明白。
    她这是在说，你怎么就回来了？不应该被那些讨债的逮住带走？
    “真不容易，还回来了。”王美玲似笑非笑地说。
    珠珠没有搭理王美玲，只安静地把书包放下，从热水壶里倒出些滚烫的热水，把从学校食堂带回来的饭放热水里泡泡，就安静地吃起来。
    裴九安跟在珠珠身后，看着珠珠吃热开水泡饭，心里隐隐抽疼。
    王美玲看着珠珠吃东西，这个孩子从她带出来到现在，变得越来越安静，越来越冷漠了。
    “我给你找了份工作，你以后不用去上学了。”王美玲觉得有必要告诉她那合同的事。
    “工作？你是把我买去做鸡了吧。”珠珠放下饭盒，一脸讥诮地看着王美玲。
    “你能读个什么出来？你以为成绩好，读个书就能一飞冲天改变自己的命运吗？”王美玲冷笑。
    珠珠起身，“为什么不能？”
    “因为我就是最好的例子。当年我的成绩也很好，我也很用功读书，可是到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
    “那是你，不是我。你自己欠的债你自己去还，我是不会替你还的。”
    “这可不由你说了算！你不乐意，他们会想方设法让你乐意！你就注定了，要跟我一样过我这样的日子！”
    王美玲指着珠珠，一想到珠珠将来要跟她一样过同样的生活，心里莫名有一种恶意的快感。
    “珠珠才不会跟你一样！你算什么东西！”裴九安火呛！
    他狠狠地盯着王美玲，如果可以，他估计会把王美玲揍成一个脑残。
    王美玲流水般的目光，带着恶意地欣赏着珠珠。
    如果不是吃不好，又没钱打扮，王美玲知道珠珠的模样应该是很出色的。
    这样的脸蛋儿，应该很受那些男人喜欢吧。
    珠珠看向王美玲，“你是我妈吗？”
    王美玲神色明显一顿，她都已经忘记珠珠根本就不是她的女儿，她是简家的女儿。
    但那又怎么样？
    她的儿子已经死了，她养了珠珠这么久，难道让她帮忙还个债都不行？
    “你如果是我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珠珠抬头盯着王美玲。
    “没有我，你早死了。我养你这么大，你也是时候回报我了！”王美玲一脸理所当然。
    “滚！你什么时候关心过珠珠！珠珠的学费是国家减免的，书本费是社区赞助的。至于伙食，那也是在学校吃的。这些年，你给过珠珠几个钱？”裴九安站在王美玲面前厉声质问。
    裴九安回想起珠珠从小学到高中生活的点点滴滴，声涩，微哽：“她跟着你，过过几天好日子？明明是你害了她，破坏了她的人生，你还有脸让她帮你还债！像你这种人，就应该去死！”
    无论是珠珠还是王美玲，都没有人去管裴九安为珠珠发出的不平。
    “我会回报你，但不是现在。”珠珠对上王美玲，语气镇静而淡定。
    王美玲似是没想到珠珠会这么对自己说话，就跟被什么东西重击了一下，才回弹恢复正常一样。
    “口气倒不小？不是现在，那你想什么时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有多大的本事，要真有本事，那就现在帮我把债还了。”
    “等我大学毕业，我会回报你。”
    “呵呵，真好笑！就你也能考上大学！”王美玲轻蔑地勾勾嘴。
    她一向就知道珠珠的成绩好，但却绝不认为珠珠真能考出去。
    当年，她也曾是那种品学兼优的人，可真去了大地方，才发现自己那点本事微不足道。
    “珠珠一定能考上！而且还会以京省第八名的成绩，考上京都医科大！”裴九安在一边道。
    京都医科大的医学专业，可是全国排名第一。录取分数比京大青大两所顶尖大学所划取的录取分数线还要高二十分。
    也就是说，以珠珠第八名的成绩为准，在珠珠的成绩远超京都医科大的录取分数的前提下，京都医科大划线在京大青大之上，也就意味着，全省只有前二十名的同学有资格填报京都医科大，而珠珠就是其中之一。
    珠珠定定地看着王美玲，“如果我能考上呢？”
    “你就算考，也不过考一个普通的大学，估计连本科都够不上！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学历，你拿什么去挣钱回报我？”
    “就算是普通的大学，我也会找一份正经的工作，慢慢回报你。”珠珠毫不退证。
    “正经？你现在嫌我挣钱不正经？如果我要是正经，你早就死了！”王美玲情绪激动地大喊。
    “你签的那个合同，我是不会去的。”珠珠站在王美玲面前，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王美玲伸手就甩了珠珠一巴掌，“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我打死你个小贱人！”王美玲的脾气彻底被珠珠触发，她随手抓起一件东西就朝珠珠扔过去。
    珠珠避开，王美玲却越来越火大，她追着珠珠打，乒乒乓乓的，直到天黑。
    裴九安护不住珠珠，只能在一边不停提醒着珠珠小心。
    第二天一早，珠珠就背着书包去上学。
    片区保安老王头在珠珠上学之前，特意叮嘱珠珠：“今天去上学你要多留个心眼。我看昨天那几个找你妈要债的不简单。你要是觉得情况不对，就赶紧跑。或者找老师，找警察帮忙。可别傻傻的，就让他们带走你。”
    “嗯。”
    “好孩子。回来的时候，逮着人多的地方走。遇到什么危险，就大声喊着火！”老王头道。
    “好。”
    等老王头交代完，珠珠就往学校走。
    一路上，她并没有遇到找她妈要钱的那些人。她跟平常一样，安安静静地上课，认认真真地复习。
    如果不是亲眼见过昨天那要债的，单从珠珠的神情来看，裴九安都要怀疑这些糟心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当然这样的安静并没有持续多久，就在珠珠放学回家的路上，那些要债的终于堵住了珠珠。
    “你就是王美玲的女儿吧！哟，长得瘦巴巴的，估计不经折腾。”一个年轻人轻浮地打量着珠珠。
    这话一出，那要债的几个男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珠珠看了他们一眼，平静道：“说完了吗？说完了就让开，我要回家了。”
    “回家？你妈王美玲把你卖给我们了，你回哪儿的家呢！”
    “哈哈……”
    “就是！”
    “跟我们走吧！”
    说着，其中一个年轻人就要来扯珠珠胳膊。
    裴九安隔挡在中间，珠珠还是被他拉得往一边踉跄了几步。
    “欠债的是王美玲，我双没欠你们，我不会跟你们走的。”
    “可你欠了王美玲的，所以，你必须我们走。”那几个年轻人道。
    “滚！”裴九安在一边挥手，厉喝。
    珠珠撇了下嘴，“我不会跟你们走。她没有权利卖我。”
    “这可由不得你！走！”话落，两个年轻人就拉着珠珠走。
    “我不走。”珠珠往后退了一步，转身就要跑。
    那几个要债的年轻人，身高腿长的怎么会让珠珠跑开。
    他们其中一个抓住珠珠的书包，拖着珠珠倒退几步，反手就给了珠珠几个巴掌。
    那巴掌打得珠珠耳朵嗡嗡直响。
    “想跑？你能跑哪儿去？在我们手里，就没有跟掉的人！”那人笑了笑。
    珠珠抿了下唇，突然改了主意，“我跟你们走，但你们不能打我。”
    裴九安愣了一下，“珠珠，你怎么就……你一定要坚持一下，你爸就快找到你了！”
    他记得简怀南是在珠珠十八岁这年找到她，并把她带回简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