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城,蜀国广汉郡治所,位于广汉郡西南一带。这里在一定意义上已经属于蜀中的心脏地带了,雒城以西,便是蜀国首府成都。如果说江州是整个蜀国的屏障和东大门的话;那雒城,就是成都的东大门。
进入蜀郡有很多条路,但雒城无疑是最安全的一条路。慕容函的西征大军所有粮草辎重都是从荆州运输补给,路途遥远不说,途中还要提防随时都可能冒出来的蜀军。所以,世军只有占据了这里,才能稳住自己的大后方。
如此重地,按理说应该派重兵把守才是。但等世军赶到雒城之下,才惊讶的发现,这里根本没有半个敌人。大门敞开,城头孤零零的数着一面蜀军大旗,在城外放眼望去,城内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如果不是城头上那斗大的“雒城”二字,慕容函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有了先前的教训,慕容函没敢大摇大摆的进城。而是派出斥候,将雒城周围所有可能埋伏兵马的地方都探查了一遍。确认的确没有伏兵之后,世军才敢小心翼翼的进城休整。
在雒城休整了数日,世军便再度启程,赶往成都。此时的成都已经乱成一锅粥了,世军在打仗的同时,也没有忘了搞宣传。在有心之人的故意散播下,世军四十万人被吹成了一百万大军,什么战无不胜、所向披靡,甚至天神下凡都出来了。在这些宣传下,成都城内人心惶惶,蜀国将士们心无战意;世家百姓们纷纷出城逃难,就连蜀国的一些朝廷官员,也开始顶不住压力了,纷纷上表请求辞官还乡。
孟轲已经许久没有睡上一个好觉了,自打他将弃守江州的密信发出去之后,朝野内外就没有安稳过。实话说,朝廷粮食告罄,弃守江州虽是无奈之举,却也是唯一的办法了。但总有些不识抬举的,暗地里诽谤朝政,说孟轲是昏君、自毁长城什么的。就这种驴唇不对马嘴的屁话,过段时间居然还传得沸沸扬扬的,大有以假乱真的架势。
孟轲得知后也是哭笑不得,但现在是非常时期,需要的是上下拧成一股劲,不宜大开杀戒。所以,孟轲只能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杨铎身上了。只要杨铎的江州军返回成都,那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杨铎不负厚望,在历经万般艰辛之后,终于将十万蜀军给平安带回了成都。一路上,杨铎为了让将士们不倒下,便让人去收集树皮、草药、野果等一切可以食用的东西来果腹。并不止一次的向众人许诺到了成都就有粮食了。靠着树皮野果,以及杨铎许下的那美好憧憬,蜀军将士们咬紧牙关,终于坚持到了成都。
十万蜀军进驻成都,这让城中慌乱的军民百姓们顿时安心不少。一些流言和骚乱也逐渐平息了下来。孟轲闻讯后,当即亲自率领百官前去迎接,君臣二人许久未见,今日再相逢,谁也没想到会是在这么个情况下。感慨之余,孟轲和杨铎忍不住紧紧的拥抱在了一起。
他们是师生,是朋友,是君臣。但说到底,也是人。
所有人都在害怕,都在畏惧,他们也不例外。但不同的是,别人害怕可以逃避、可以投降、可以哭泣。但他们却不可以,他们肩膀上的重担不允许他们有丝毫的怯懦,他们除了向前走,再无退路。哪怕这是一条毁灭之路。
这个同病相怜似的拥抱,是他们最后的一丝温暖。
温暖之后,还是得回到冰冷的现实中。成都原本就有两万多驻军,加上后来临时招募的民兵,以及从江州赶来的十万兵马,城中的蜀军已经多达十五万。当然这也仅是一个可观的数字罢了,实际上他们根本没什么战斗力。
五万新兵连兵器都握不稳,更别说上战场了;那十万江州军虽是精锐,但啃了一路的树皮,能有啥战斗力?所以在孟轲将这十五万人交给杨铎的时候,杨铎就率先表示让我带兵可以,先给饭吃。
若是以往,杨铎绝不会将什么条件。但现在非同以往了,他既不是超人也不是铁人,饿了这么久,他也要挺不住了。更何况,之前他还给将士们画了一张特别大的饼,现在外面十万多人等着他开饭呢,如果他拿不出粮食,估计外面那些弟兄就要吃他了。
但孟轲更无奈要是我能拿出粮食,还让你放弃江州干嘛?
杨铎叹着气离开了皇宫,他知道,现在只能靠自己了。望着西下的太阳和逐渐昏暗的天空,杨铎挺直了腰板,大步走出了皇宫。
他知道,有一个方法肯定能弄到粮食。但如果自己去取,也一定会承担上相应的罪责。但事已至此,已经容不得他了。
孟轲总算睡了个好觉,成都有杨铎帮他看着,就算世军下一刻就打来了,他也有足够的信心守住成都。但还没等他睡多久,近侍就急忙叫醒了他。
孟轲揉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美梦被打断是一件让人很窝火的事情。但还没等他开口骂人,一阵细微的喊杀声便飘进了他的耳朵里。
莫非世军已经打来了?!孟轲猛地打了个激灵,从床上一跃而起,顺手抄起旁边佩剑,鞋都顾不上了,大步就向外跑去。等他带着众人气喘吁吁来到皇城城门楼上后,才惊讶的发现,喊杀声并非来自城外,而是城内。
“怎么回事?!”孟轲一把揪过身旁的近侍,指着城外厉声质问道,“城中哪来的喊杀声?!”
“陛陛下,是是杨铎将军”近侍看着孟轲那近在咫尺、愤怒的快要变形的面庞,吓得直打哆嗦,“杨铎杨铎将军在入夜前,召集了召集了一万名士兵,将将城中好几家好几家大族都给都给抄了!”
“什么?!”孟轲听了顿时呆住了,他已经做好了兵变或者民变的心理准备,但他万没想到,生事的居然是自己最信任的杨铎!
“陛下,杨铎杨铎将军在抄家前,还发布了一个‘三不抢’原则,您您要不要听听?”
“快说!”
“遵命!”近侍急忙将探得的消息尽数报了出来,“杨铎将军下令平民百姓不抢,皇室宗族不抢,朝中百官不抢。非此三类之人,皆可抢掠!”
“他现在抢到哪里了?”孟轲望着城内的冉冉火光,沉默良久,突然问道。
“这奴婢等还需要进一步确定。”
“等他们抢完了,传孤旨意”孟轲咽了咽口水,艰难的说道,“挨家挨户的登记,天亮前,全部将他们定罪。罪状,勾结外敌,叛国!”
“切记,孤的这道旨意一定要传遍三军将士,”孟轲转身回宫,边走边补充道,“要让他们相信,这一切都是孤的旨意,和杨铎全无关系,懂了吗?”
“奴婢遵命!”
杨铎的疯狂举动为蜀军换来了十几天的口粮。事实证明,这些世家大族和商户们屯粮食实在是一把好手,国库都没粮食了,他们家中居然还有不少余粮。蜀军得到了粮食,肚子填饱了,战斗力自然也就回来了。至于那些被抢的世家、商户,很快就得到了朝廷的“特别关照”,所有人一个不剩,全部被收押。
既然开了杀戒,那就要杀绝,否则后患无穷。杨铎虽然懂,但他不愿意去做。但好在孟轲会帮他去做。
大世尊武二十年十二月,世国四十万大军抵达成都,同月,大军围城。
此时蜀中的战况对世军来说其实并不乐观,虽然大军已经包围了成都,但在其他地方,蜀国依旧拥有众多兵马。南部的键为郡、牂牁郡、越崇郡等地依旧在蜀国手中,北方的凉州世军也是屡战屡败,在剑门关道止步不前。慕容函的世军现在虽然是围城的一方,但同时也是一只孤军。只要蜀军能挺过这一阵子,那围困与被围困的角色就会立刻反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