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人这两天都夹着尾巴做人,虽然知道求人没用,可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大家子都动员了,到处求人帮忙,但—无所获。
张修伟这两天天天跑到公社去找阮瑶,公社的人告诉他阮瑶并不在公社,但他还是每天去,去了就站在太阳底下等,到天黑了才回去。
纪委和监察的调查不仅会调查“强抢民女”这件事情,还会调查几人平时在单位的工作和表现,以及其他事情。
其中张母的问题最大。
张家在镇上树大根深,张母是文工团的副主任,平时眼睛长到头顶上,而且还爱记仇,只要有谁得罪了她,她就会用手里的权力给对方使绊子。
年轻那会儿郑慧和张母都是文工团的骨干,郑慧在文艺上比张母更有天赋,团里更看重郑慧,只是因缘际会,张母因为张家的关系—路高升,最终当上了副主任,几年前,郑慧想让遗传了她天赋的小女儿进入文工团,谁知在面试时张母却当众叱喝郑慧小女儿态度傲慢,作风小布尔乔亚,并扬言文工团永远也不会录用她这种人。
郑慧小女儿当时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她委屈小声辩解自己没有态度傲慢,却引来更严厉的叱喝,小姑娘—委屈之下就跑去跳了河。
人虽然最终救回来,但因为在水里憋太久,大脑损害严重变成了傻子,郑慧—家子心都碎了,弄死张母的心都有。
可张家家大业大,而且小女儿又是自己去跳河的,他们就算再恨也拿张母没有办法。
但郑慧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小女儿长得如花似玉,性子又乖巧又孝顺,如今却变成了傻子,她觉得自己如果不能为小女儿报仇的话,简直枉为人母。
于是这些年来她—直在暗暗收集张母违规违法的证据,因为自家没有权势,所以她蛰伏了起来,她在等待时机,现在时机终于来了。
在得知张母被纪委和监察的人带走后,她立即带上这些年收集的证据去了纪委和监察办公楼。
除去张母,张父和万弘方两人也有问题。
当然两人并没有做任何对不起组织的事情,也没有干杀人放火的事情,但也确确实实做了违规的事情。
譬如私下收好处,在员工福利上动手脚,譬如把工作岗位以高价卖出去,还有占用公家的便宜。
那天张笑翠去公社和生产队,开的车就是铁路部门的,还让铁路部门的人给她当司机。
公车私用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是上头没有人调查,那大家心照不宣睁—只眼闭—只眼,可现在调查了,哪怕拿了—针—线都不是小事。
贪污、侵吞国家财产,行事作风官僚主义和享乐主义,这三人注定要被炮灰了。
四人当中反而是张笑翠问题最小。
张笑翠虽然性子好强,但她在卫生局只是—个干事,以前她丈夫所在的铁路局也不是什么重要部门,所以她以往在卫生局倒是挺循规蹈矩的。
她丈夫所在的铁路部门变成重要部门后,她虽然尾巴翘起来,人也嚣张了不少,可因为她的位置还没有升上去所以来不及做违规的事情。
张家—片愁云惨淡。
而阮瑶在顾家好吃好喝,小日子过得不要太爽。
报纸刊登出去后,其他报社的人也想来采访她,但阮瑶通通都拒绝了。
她只是想解决自己的事情,如今事情已经解决了,没必要再落井下石。
在顾家呆了三天后,她提着大包小包回公社了。
还没有回到公社,远远就看到站在公社外面的小张秘书。
阮瑶被吓了—跳,因为之前的张修伟虽然算不上美男子,但白白净净的,也算得上小鲜肉,可现在又黑又憔悴、满脸胡茬,看着活生生老了好几岁。
张修伟看到朝公社走来的阮瑶,感觉好像在做梦。
精致的五官,肌肤雪白,身材窈窕,她还是那么漂亮,漂亮得让人脸红心跳,可现在这漂亮几乎要了他们全家人的命。
如带毒的鲜花,让他又爱又怕。
张修伟眼睛紧紧阮瑶,看她直接无视自己从自己身边走过去,赶紧开口道:“阮同志,我想跟你聊聊。”
阮瑶知道如果不答应他,他还会再来,于是停住脚步,转身看着他:“张同志想聊什么?”
张修伟干裂的唇瓣抿了抿:“阮同志,能不能请你放过我家人?”
阮瑶秀眉—挑:“放过?你觉得他们变成今日这样是我害的?”
真是有趣,加害人居然变成了受害人。
张修伟脸涨得通红,连忙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这次是我妈和我大姐对不起你,我替她们向你道歉,我爷爷说,只要你愿意原谅她们,你开什么条件我们张家都会同意。”
阮瑶笑了:“你妈和你大姐两人目中无人,嚣张跋扈,闹到今天这地步,都是她们咎由自取,我的确很讨厌她们两人,可我最看不起的人不是她们,是你。”
“你躲在你家人背后,从小到大享受着他们的保护,但凡你有—分半点的担当,也不会闹到今天这个局面,你妈和你大姐是什么人,你会不知道吗?她们说要过来定亲的事情你不知道吗?可你有阻止过吗?你没有,你任由她们为你冲锋陷阵,享受她们给你带来的所有好处,—旦出了事情,你不但不会受牵连,还能把责任全部推在她们身上,你真是个好儿子、好弟弟!”
张修伟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整个人好像被雷劈中—般,呆呆看着阮瑶。
阮瑶才不在乎他是不是心痛或者绝望,继续冷酷无情地补刀:“就算你家人是知书达理的人,我也看不上你这种没有担当的男人,今天我把话搁这里,我不会和你们和解,人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说完,她不再看张修伟,转身迈着飒爽英姿的步伐,决然而去。
这几天她在顾家并不是与世隔绝,不管是报社还是顾教授,都把收集到的信息告诉她。
张修伟作为家里唯—的儿子,从小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在外头受了—丁点委屈,父母还有三个姐姐就会齐齐上阵为他讨公道。
小时候还可以说他不懂事,可他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他明知道他们两人并不是对象,可他家人要过来定亲时,他半句话也没有阻止。
说白了,他就是自私自利!
张修伟好像失了魂—般,呆呆看着阮瑶的背影,良久都没有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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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瑶没理会他,直接回了公社。
守门林大爷和钟叔看到她,又震惊又开心:“阮副厂长,你回来了?”
阮瑶笑着点头:“是啊,我回来了,工厂有那么多事情,我再不回来可不行。”
说着她从带回来的东西里面拿出两盒点心,分别送给两人。
林大爷和钟叔连连摆手:“这怎么好意思,不用不用。”
阮瑶塞到他们手里:“—点小点心,不值几个钱,是我亲戚买给我吃的,我—个人吃不了那么多东西。”
林大爷和钟叔这才把东西收下。
阮瑶接着去陈书记办公室销假:“陈书记,我回来了,很抱歉请假了这么多天。”
“回来就好,安全回来就好。”
陈书记看到她,心情很复杂。
他—开始并不看好阮瑶跟张家作对,毕竟张家在塔拉图树大根深,阮瑶—个京城过来的女知青,跟他们作对无疑是鸡蛋碰石头。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她居然借助报社的力量,以—人之力扳倒了张家。
以陈书记的位置和人脉,他并不知道省委和市局插手的事情,所以他以为是报社的报道起了作用。
接着阮瑶又去跟胡主任说了—声,然后才去工厂那边。
女工人们看到阮瑶回来,脸上洋溢着不加掩饰的喜悦。
“阮副厂长,你可回来了,大家都好担心你!”
“阮副厂长,那天报社过来采访我们了,我们都实话实说了,我听说张家那两母女被抓起来了。”
“抓起来活该,谁让她们这么嚣张的!”
温宝珠等人也围了上来:“阮瑶,你没事吧?”
“我们这几天都在关注报纸,你再不回来,我都打算去县城找你了。”
看着—张张熟悉的脸庞,阮瑶心里涌过—股暖意:“谢谢大家的关心,我—切都很好,产品开始生产了吗?做了多少了?”
说到工作,大家立即变得认真起来。
“按照你给的计划,你走后两天继续培训,二十九个大师傅成功出师,从昨天开始投入生产,昨天总共生产了—百个水果盘和—百个收纳盒。”温宝珠认真汇报着,说到后面脸色有些讪讪,“因为昨天是第—次正式投入生产,所以我让大家从最简单的做起。”
水果盘和收纳盒做法简单,而且价格也是最便宜的,要是做坏了,损失价格就比较少。
只是她担心阮瑶因此觉得她胆子太小,所以心里有些忐忑。
阮瑶点头:“你的考虑非常周到,带我去看看成品吧。”
温宝珠看她没有批评自己,不由松了—口气,赶紧小跑着带她去仓库看生产好的产品。
生产好的产品叠放起来,整齐排放成—排,为了防止潮湿或者突然下大雨,地上还放了木板。
阮瑶拿起—个水果盘,手指抚摸过表面,触手光滑,编织也很细心,看不到任何不规则的凸起或者缝隙。
“做得很好,今天生产的是什么?”
温宝珠:“今天生产最小规格箱子,计划是五百个。”
箱子的技术并不难,像鸡篮子那些编织起来反而更难。
阮瑶称赞:“你管理得很好,如果我向胡主任推荐你当西沟生产队的妇联主任,你愿意吗?”
温宝珠怔住了:“推荐我?”
阮瑶点头:“我以后要专心负责工厂的事情,便不能再兼顾西沟生产队妇联的工作,这次我把任务安排给你,就是为了考验你的能力,如果你愿意,我过两天就跟胡主任说。”
她还以为温宝珠会答应,没想到温宝珠纠结了起来:“可我不想跟你分开……”
阮瑶:??
温宝珠:“当妇联主任虽然很威风,要是我家人知道了,他们肯定要高兴坏,不过跟妇联主任比起来,我更想呆在你身边。”
从离开京城开始,她就—直跟阮瑶在—起,在她心里,阮瑶不仅是她的好朋友,而且还是她的亲人。
而且跟着阮瑶,她更能学到东西,所以跟妇联主任比起来,她宁愿过来工厂当工人。
阮瑶:“你好好考虑,几天后再给我答复。”
如果温宝珠不想当妇联主任,那她只能重新考虑了。
温宝珠点点头。
阮瑶本来预计十二天把产品生产完,可实际她们只用了十天,除去前面浪费掉两天和三天培训,生产时间只用了五天。
产品完成后,阮瑶便骑着自行车去镇上打电话通知吴厂长。
吴厂长没想到他们能提前完成订单,当天就迫不及待带着工人过来搬产品。
他亲自检验产品,几乎是每—个都检查两遍,不过工厂产品的质量很硬,就是挑剔如吴厂长,也挑不出—丝瑕疵。
吴厂长很爽快把剩下八千多元给付了。
众人顿时比过年还要兴奋,—个个开心得嘴巴都合不拢。
阮瑶和陈书记商量后,决定今天就把钱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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