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宫。
圣法司司长洛林端坐于长椅上,一张素白宣纸铺展在他面前,画中是一副少女的肖像,侧目远视,后方的庭院里蔷薇烂漫,少女腮红如霞,青丝迫于眉睫,整幅画并非西陆风格采用油墨浓墨重彩,而是用精致颜料细细打磨,仿佛将少女极盛的容颜刻上,羽毛如雪落在女孩扬起的手上,宣纸的白不胜雪白,发丝的蓝失色眸蓝,整幅画宛如一颗宝石,将最美的东西呈现。
可洛林觉得,他毫无欣赏美感的想法,而且比起画,真人就在他旁边。
玫瑰王后手指抚过画纸,露出笑意来,“这是我从东陆学习的技法,纸由天然橡树制成,颜料也取自天成,而对于以美人入画,东陆人称之为国色天香。”
洛林不语,看了眼画。
“洛林公爵是在为什么事忧愁?”玫瑰王后朝侍女示意,侍女收起了画卷退下,在场只剩下玫瑰王后和艾妮娜。
洛林拍了下衣袖,手不由自主的将两人的目光引到挂满徽章的胸前。
“除去圣法司司长一职,我身为国王陛下臣属有必要提醒王后殿下一句,战争已经开始,所有的一切都如薄冰之匣,稍有不慎将会死去,而且这已经不是夺原之战了,还请殿下不要用陈旧的思维考虑这些。”
“不是夺原之战?”玫瑰王后笑着挽起艾妮娜的手掌,“那是什么?”
“夺原之战,败不过割让富饶土地换取贫瘠之山,然而卡尔特狼子野心,他们妄图掌控整个卡尔特,王后殿下熟知东陆风俗,东陆之国战败结果是什么?”洛林扫视了一眼这两个女人,他并不准备听到话从她们口中说出,“王族覆灭,战争不过是利益聚合,卡尔特吞噬的不是某位领主的财产,他需要夺去各邦国王族的财产,而失败的王族,男子皆被屠戮,女子皆被凌辱,这就是如今的现状。”
玫瑰王后淡然一笑,“洛林公爵是觉得洛维斯基会输喽?”
“从无必胜之战,”洛林低声说,“柯修殿下已经成年,可却尽做儿戏,恕我无礼,王后殿下还请不要过分纵容,这是关系国家存亡的大事。”
“好啊!”
门被轰然推开,老巫婆慌慌张张地从柯修背后走出朝玫瑰王后行礼,柯修瞪着洛林说,“我是违反了联邦法律,可提厄尔呢!他才是导致战争的元凶。”
“殿下还看不清形势吗?”洛林愤怒的顿了顿权杖,“战争迟早会爆发,而提厄尔副会长不过是做出了最不明智的选择。”
“可他杀死了那么多人!”柯修也愤怒的蹲了蹲脚,“为什么不处决他!”
“处决他?”洛林快要气疯了,“殿下想我们众叛亲离吗?没了魔法师公会的支持,我们怎么打赢这场战争,我身为圣法司的司长,当然清楚何人违背联邦法律,可战争形势下,法律又如何维持?我之所以不处决提厄尔,哪有这么多原因,不过是我们需要胜利!战争之后,所有有罪之人都将受到惩罚。”
柯修不停地喘气,他咬紧牙齿蹦出一句话,
“那我也违反了,战后随便你处置!”
“殿下!”洛林用尽全身力气砸了手杖,“我担忧的从不是你个人!我是在担忧这个国家啊!”
他气息逐渐平复下来,拄着法杖朝外走去,到门口时,他回身说,“殿下,也许这是我向您说的最后一句话,无论这场战争胜负如何,希奥特已经无法阻挡变革的洪流,希望皆握在您的手中。”
柯修低着头不去看离开的洛林,可当他抬起头时,却看到了一双闪躲的目光,艾妮娜像是哭泣过后的小猫,不希望别人看到悲伤的一幕。柯修才猛然意识到,他刚才在大叫着说要处决提厄尔,那个待艾妮娜如女儿一般的人。他走了过去,抱住了不安的女孩。
玫瑰王后端起茶杯轻轻抿了口,她明白,洛林这种人才是王国根基,可确也是最不受欢迎的人。
“司长大人,”助理终于在王宫外等到洛林出现,他急急忙忙跑过去,附在洛林耳边说,“监狱遭到入侵。”
洛林跨上马车,放下布帘前,他对助理说,“把最低层的犯人清理好,准备送出去。”
“可大人,他不是还没有通行信物吗?”助理不解的问。
“想要很快吧?”洛林反问,又道,“圣教准备的那个东西怎么样了?应该好了吧?”
助理摇头,“本来计划时间是今天晚上,但圣教的人临时告知,明天将由兰洛的代表团处理此事。”
洛林愣了一秒,冷哼一声垂下布帘,马车咣咣的朝前驶去。
……
战争时刻的使者总是会得到最大的尊重,百只黑鳞甲巨龙排列在王都城前,来迎接这个来自兰洛的使团。
帝国与联邦的关系还算不错,兽皮战争时期也共同抵抗兽蛮入侵,但对于联邦人来说,兰洛人都是征服者的后裔,骨子里透露出胜者的高傲。
高傲也许从各个细节皆可看出,血牙幽兰旗在原野上飘扬,放眼望去,皆是白花红旗,可临近之后却发现只有一架华丽车马,其余全是持旗的骑士,高大的战马被甲片包裹,马背上的骑士身着统一的黑色甲胄,红色单肩披风随风飞扬,面具下的容貌不可见,但领头的骑士却礼貌的朝众人招手,委实来说这次的使团规模太过简陋,倒像是找个驾贵族的马车领了一队骑士就来了,但明眼人都知道,联邦需要兰洛的力量,这种局面下,形势已经不重要了。
华贵马车里的人敲了敲窗框,领头的骑士缓缓退了过去,侧下身贴着马车问,“殿下有什么事吗?”
“我想看看希奥特的景致!”车里的人说。
领头骑士有些为难的看了眼已经清晰可见的红色城市,俯下身道,“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除了红了点,我觉得还不如风岚好看呢。”
“我就要看,维拉德!”车里的人语气蛮横而又坚决。
领头骑士挠了挠头发,说了声,“那好吧,就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