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十月的最后一天。傍晚,就着一盏复古的吊灯,戚风云与陈进在念云郎咖啡馆的角落里相对而坐。
墙面上新换了一幅辽阔而静谧的风景油画,一条清澈的小溪环绕着秋日特有的夹杂着金黄与火红的山丘,并在山脚下汇聚成一汪墨绿的深潭。阳光洒落于画作的每一寸,反射出或温暖或欢快的亮色。树木则是茂盛而深沉的,树下积攒着厚实而缤纷的落叶。如果足够细心的话,可以找出隐没其间的几只鸟儿、野兔、松鼠。
“虽然画作没有署名,但我想,大概是出自陈游哉之手。”显然,陈进对这幅画很感兴趣,甚至向来强悍的瘦脸上竟然浮现出钦佩的笑容,“母亲说他是天才,倒是恰如其分。”
“这是他近期寄给我的新作,特意要求放在这间咖啡馆里,找一个我喜欢的地方挂上去,我就选择了这个角落。”风云品了一口咖啡,望着那幅画缓缓地说,“树丛之中隐约有一条小径,清浅而蜿蜒,可以通达那一池潭水——这是我最喜欢的部分。”
“是吗?”陈进也顺势看了一眼,“我以为自己看得挺仔细的,却漏了这个地方,足见我是没有欣赏画作的天赋的。”
“谦虚了。你可是大画家的儿子。”风云用愉快的音调说着,英俊的侧脸映在玻璃窗上,甚为迷人。
“其实做大画家的儿子还是挺累的。”陈进也愉快起来,微笑着补充道,“尤其是无法继承衣钵的那种。”
此时,留着漂亮的小胡子的侍者端来了两个人的甜点,“请慢用。”声音非常有魅力。
陈进颇有兴致地打量着他,然后目送其离开。“风云,你请的侍者都挺有特点的。”
“咖啡馆运营的事,我很少过问。”风云回应道,“不过作为顾客,我感觉很好,这里完全符合我的喜好。”
两个人又闲聊了一会儿,终于,陈进决定切入正题。“最近,洛氏正在处理洛枭勇先生名下的公司及房产……看情形,病情不太乐观,是吗?”
“这我倒是无法确定什么,毕竟,我并没有陪同岳父过去探望他。”
“哦……其中有一家公司我挺感兴趣的,不知道有没有机会收购。”
“如果你感兴趣的是那家‘勇团科技’的话,估计很难得偿所愿。”
“为什么?”
“因为萧山也感兴趣。比起他,你始终是外人,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是不是?”
“现在做生意还信奉这一套?不都是有志者得、价高者得吗?”
“你问我意见,我给了。事在人为,祝你成功。”
“洛爷那里,我说不上话,你帮忙转达一下我的意愿,如何?”陈进摸了摸充满挑衅意味的下颚,等待风云的答复。
“可以。不过,我岳父向来睿智、严厉,希望你提前做足功课。”风云答应得很干脆,这让陈进颇感意外。
“看来你跟萧山是真的闹掰了,不然怎么可能来帮我?忽然觉得很可惜啊。”
“我与他的事,外人不会懂的。”风云平静地回敬了一句。
“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陈进耸耸肩,自如地转换话题道,“还有件事,得通知你一声,即使你把我当做外人。”
“洗耳恭听。”
“我和珞珞已经注册结婚了,婚礼定在下个月,请柬改日登门去送。”
“恭喜你们。”
“恭喜得如此淡定平和,想必是已经提前知道了。”
“琴瑟和鸣的爱情走向门当户对的婚姻,这算做是‘可见的将来’。”
“好吧,总之,谢谢你。”
“我希望,婚后,珞珞仍可作为职业女性而与你并肩同行。”
“呃,可事实上,我正在努力劝她辞职呢……她刚刚怀上了宝宝,我不希望她太辛苦,何况未来,我们至少想要两个孩子。”
风云望向窗外的夜空,有那么一瞬间,他切实感到一种遗憾。他也意识到坐在对面的春风得意、抱得美人归的陈进正投来怎样的目光,那目光必定如刀如剑,不看也罢。
归程,毅星稳稳地开车,风云则闭目养神。一路无话,直到车子顺利地抵达戚氏庄园。
“毅星,待会儿陪我去酒窖喝一杯,好吗?”
毅星动了动嘴巴,本想说出一大堆理由来拒绝这提议,但是,直面风云的丹凤明眸,他内心翻涌,仿佛感知到了风云内心深处的悲伤。于是,他默默点了头。
夜深了,风鹤王国也蒙上了梦的色彩。“其实,从小到大,我都很羡慕我哥……不过,若他知晓了我这想法,会很恼火吧。”风云坐在年代久远的秋千椅上,慢慢品味着杯子里的红酒。
毅星则坐在吧台旁的纯黑色高脚凳上,为如何回应风云的感慨而冥思苦想。
“我没有兄弟姊妹,却也不觉得缺失了什么。可能是因为父母给了足够多的爱与关注,反而觉得独享这一切挺美妙、幸福的。”
“是啊,人的成长环境不同,经历不同,想法自然是千差万别的。”杯子被放在触手可及的茶几上,风云舒展身体,依偎着椅背,双手长长的手指交叉在一起,握拢在平坦的腹部。这是风云最放松的姿态,只在独处时、或是最信赖的人面前才得以展现。所以忽然之间,两个人意识到——彼此的关系已进阶至另外一个层次。
“今夜真好,选对了酒和酒友,还有这把秋千椅。”脚上的皮鞋蹬了一下地面,然后抬起,秋千椅开始缓慢而慵懒地摇曳。于是,视野与身体也随之摇曳,空气是舒适饱满的,周遭的事物都闪动着朦胧而柔和的光。
“来点儿音乐吧。毅星。”
“好。”四下响起爵士钢琴曲waltz/for/debby,优美华丽的旋律与古典意味浓厚的和弦弹法抚慰、引领着寂夜里那些孤独无眠的灵魂去往梦的入口。
“有一件事,我有些矛盾。”风云再度开口,就在毅星几乎认为其已睡去的时候。
“您说说看。”毅星按下掌控神思的开关。
“我希望萧山不要收购勇团科技,却因与他的兄弟情出现了隔阂而无法开口。在当前的贸易形势下,他的理念仍停留在对科技的钻研与热爱,而对所在行业以及国际贸易规则缺乏深刻、前瞻性的理解。当初,因为在芯片等核心部件的供应上没有做到未雨绸缪,他才被力量集团狠狠击败。如今,在收购勇团科技的节点上,他们再度狭路相逢,萧山或将再次面临被击败的窘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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