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霍氏庄园,霍深川立在卧房窗前,望着窗外几只正在干瘪脆弱的树枝间嬉闹跳跃的麻雀发呆…
“当初…丈母娘特地指派晴儿带着文龙去秦爷那里套近乎…我还暗自佩服她这一招儿棋走得极妙!因为在圈中所有晚辈之中,秦爷最喜欢的…便是晴儿!而晴儿呢,虽与其罕有往来,却也隐隐感觉到这位长辈对自己的礼遇与偏爱…所以,即使她觉得肩负了她最不齿的献媚差事,亦不会太过强烈地反对…就当做…去见一位值得敬重与关爱的长辈吧!她当时定是这么想的!然而,她没想到会遭遇秦子冬…所以啊…我的琴儿…说到底…是我…于无意之间,将珍爱了四十多年的妹妹…推进了秦子冬的暗无天日的深坑里!”
“你这么说…也是捎带着连我娘和我一并怨了骂了…然而,我们也决定领受了…”
“那就好…此时…最好谁也别跟我撒娇抹泪、犟嘴耍横…因为,我既没心情哄谁,又极想找个撞枪口的笨蛋来泄愤!”
他明知道这番话是极伤夫妻情分的,然而,他还是说了!
“大少爷…吴管家来了…”随三下笃笃笃地敲门声,一个小家佣扬起明亮柔软的音色…
“好…让他在客厅等…”他应了,转脸正色朝娇妻道,“你也来…毕竟,你若能耐,我也不会请外人来管家事!所以这没脸的事,你也要扛!”他摔门走了出去,根本不管、不顾及娇妻的感受,也许,这许多年,他早已受够了她的不可理喻的娘家,而此时此刻,他决意撕去圆润的假面,亮出几分狰狞色给她受!
“我管不了是谁要卸了谁的膀子,断了谁的眼线…反正我们霍家现在有难,而你吴世昌又恰是深入我心的像样儿管家,那么,你就拿出所有的本事,安心敬业地在这里做吧!薪水高不说,一家子知书达理的人,保准儿没谁给你脸色瞧…多好!”
“我知道了…大少爷…”
气派而复古的厅堂内,吴世昌手里只拎着一只破旧的小行李箱,俯首帖耳地听着应着…他的衣服倒是整洁敷贴,然而,气色不好…
“我先下去了…”他身心俱疲地猫着腰,一步步地往佣人住的独栋小楼踱去…
“吴管家…”谁知身背后,传来霍深川的低沉而性感的磁音,“你往哪里走?!”
“我想先把行李放下,再烦请少奶奶指点着,去各处熟悉熟悉…”老吴紧忙转回头,怔怔应道…
“我给你准备了带室内盥洗室的大套间,就在此厅堂内靠近我儿子玩具间的那一侧…”柔缓的磁音令老吴的绵中带硬的倔强一下子软塌下去!
“这…实在是不必的!”他的声音里有那么一点儿伤感……
“这有什么…在我们霍家…向来是我太太管一大家子的事务!如今,既我雇了你来做管家,也自然要高看一眼才对!”
“感情是我沾了少奶奶的光…那我,更要谢谢您们的抬爱了!”老吴颔首道谢,再一抬头,脸色已明亮起来了!
“所以…你也不要委屈或是害怕了我…”待众人散去,霍深川将滑嫩的唇凑至娇妻耳畔,“我…爱…你!你也爱我…无论如何…这一点,不…可…更…改!”铛铛铛的脚步声过后,高阔的厅堂里尤显空荡寂寥!秦悠琴觉得膝盖一阵酸软,便就整身蜷缩在地,呜呜地哭起来!长这么大,这是她第一次哭得这般毫无顾忌!她终于体悟到曾被自己一味地忽视与厌烦的霍深晴在丈夫心中的分量!原来,她在他心中,亦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至…关…重…要!
“嫂子…怎么了?!”忽而,暖心的磁音萦绕于耳畔,促秦悠琴回神,凌乱地擦拭着满脸的泪水…“没…没什么…”她喃喃起身,顷刻眼前一团黑,险些晕倒,幸而被霍深让极有分寸地扶住…
“我没事…”她缓了缓,转身朝蜿蜒的扶梯慢慢攀去…
“嫂子…此时,大家都不容易…望多担待…”霍家…应该对她更好一些!他暗想!
“好…”她回首应了,眼中噙满泪水,喉咙火烧火燎地痛着…转而,她转回头,收紧微微颤动的柔肩,继续慢慢而艰难地走着,走着…
“她出门了…”不久,气派硬朗的大吉普如常那般无声无息地在公路上穿插疾驰,忽而,手机响了,进而,免提通了…
“跟紧她…但请别惹她烦…”霍深让倏然扬起挑战的音色,“既然她回了铎鞘…且于第一时间独自奔去某处…我想…她必然是要去往她所笃定的…秦子冬的藏身之所!”他收线,并根据铎鞘内线泄露给他的定位行踪,执执去往阮秋要去的方向!
“竟然…关门大吉了…”幽深的巷子里,那个曾融暖无数孤独客身心的牛肉汤馆…已确确实实地不复存在了!不可遏制的伤感传遍周身,促阮秋喃喃哀叹着立在原地,神游太虚!
“你真的只是来此喝一碗牛肉汤吗?”
“霍深让?!你在…跟踪我?!”
“抱歉…你…是没那种令我大费周章、来回反复的魅力的!”
“哦…我明白了!”她冷.艳一笑,“你以为…我会有些感知秦子冬行踪的灵性…便急急拨动向长久这颗内线棋子,紧紧咬着我回尔湾首日的行踪…”
“向长久并非什么内线…”
“你是想说…只是曾拜求医界同僚治愈了他家人的某种顽疾…他便执意要投桃报李…是吗?!”她厉声道,“你可知…逼迫一个上有老下有小的小人物做他不愿不齿之事有多恶心?!你可知…你这上界人物抛却‘施恩莫望报,望报莫施恩’的信条,急急朝小人物讨要回报的行径有多恶心?!”
“我要因此而惭愧吗?!那么…你呢?!在你漫长而坎坷的人生历程里…必定是从未施下令人作呕的亏心行径,才攒够赚足了这种义正言辞在此叫骂的底气吗?!”
“你可真会狡辩!”
“比不得你…狡猾而贪心的女人!妄图吞下全天下男人真心的恶…心…女…人!”
“你就这般看我吗?!”
“若你…一味地看低别人…就别指望别人高看你!”
“我们…竟能陷入一场不给彼此留半分余地脸面的骂战!”
“是啊…真是失望至极!因我们彼此…都不过如此!”
短暂的沉默…
“我找不到她…用尽所有努力都无法找到她…你…能帮帮我吗?”
忽然之间,心被触碰,奋力穿越梦境,将冷冽的酥麻感传遍周身…
“霍深让…”她唤他,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痛而慌乱!
“原来…我的高傲的不可卷曲半分的自尊…在这一刻,是极…其…无…用…的!”一刹间,他卸下所有的虚伪,真心求她!
“这家牛肉汤馆…是相依为命的爷孙俩艰难撑起的…年近七十的爷爷掌勺,不到二十的小孙子跑堂…虽不赚什么钱…然而,却融暖了许多在外漂泊的游子之心!上回来时,无意间听那小伙计说…爷爷的心脏不好…夜里总睡不实…所以此番…特地带回些我娘常喝的由人参、雪莲、地龙、藏红花等十几味道地中药手工制成的护心茶饮…打算送给他们…然而,短短数日…店面的牌匾竟都摘了…我心里…极不祥和…所以此刻,想去他们爷孙俩栖住的地方探望…以他们在此处的深入人心,打听到他们的住处,应该不难!”
“好…我陪你去…”
“单纯的探望…无助于你找姐姐的…”
“既然就在附近…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的!”
“探过了他们…我愿,好好想想、猜猜秦子冬能去的地方…因为我认为,你姐姐…虽年长于他十几岁,却仍是要听他的意见、跟随他的脚步行走的!”
“一点儿不错!可以说…我二姐,毫无心机!不然,我也不会冒着被狠骂‘恶心’的风险而紧盯着你——秦子冬唯一的知己!”
“你打算揪住一两个字词便记我一辈子的仇…是吗?!”
“彼此彼此…”
“是啊!你也对我骂了‘狡猾’、‘贪心’、‘恶心’…足够我恨你一生一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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