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烟雨朦胧,南方大雨滂沱。
来沿海的这两个月,何大山算是领教了沿海瞬间翻脸不认人的气候。从美洲东海岸迁徙过来的飓风,连续多次肆虐着这座城市。
对于这座城市,何大山早年在这里闯荡过一段时间,在工地上当建筑工。当年他踩踏过的土地,早已经被盖起了高楼大厦,他连过去行走过的路的影子都找不到了。
再次回到这座城市,何大山是迷茫和惶恐的。
来之前,他其实在家里做过一番功课,姜小丫对沿海毕竟熟悉,还专门给他介绍了几处旅游景点,提醒他有时间一定要去看看。但这座城市太年轻,他看得并不如意。这些年,他的审美情趣早就被嫂子潜移默化地给带坏了。不太喜欢这些用水泥钢筋浇筑起来的建筑物,而是心怀陈旧,喜欢原生态的味道。
二哥来接他的时候,曾经提醒过他,“沿海这座城市,是座让年轻人疯狂和窒息的城市。”没过几天,他确实感受到了这种窒息的气息。潇月月给他引荐的这家现代化养老服务社区,就让他感到很窒息。太超前了,太现代了,他触目所及,都有些惊恐。
保健护理医生是国外著名医学院的专家教授,护理人员是重点大学的漂亮女神,生活保姆用的都是菲佣,后勤保障人员清一色的美男子。从江南水乡移植过来的建筑园林风格,让他一度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服务收费的价格,也让他瞠目结舌,单单一个月的服务费用就是老家富裕家庭大半年的收入。
带他实习的后勤部长,是个来自y国的大眼睛美女,张口闭口却是一股子浓浓的美洲腔调。要不是看着潇月月暗地里支付给她的佣金份上,他连门都摸不着。想想都好笑,一个山区来的土老坎,居然要学什么现代养老服务,这不是球扯蛋吗。
何大山与他们格格不入,也听不懂他们的美洲腔调,苦哈哈地东瞅西瞅。鲜家嘴要真这么干,立马弄破产。他很快打了退堂鼓,给何大海打了电话,借口说想儿子了,想回去。何大海劈头盖面把他骂了一顿,“没球出息,娃儿是多大的事情,姜小丫比你妈带你还带得好,你操啥子空心,好生给老子学!学不懂就问!你要敢私自偷跑回来,我就没你这么个兄弟!”
何大海给他下了军令状,他走也不是,待也不是。他找到潇月月,“能不能给我换点差的学习!”潇月月咯咯一笑,惊讶地说道,大山哥,这已经算是比较差的了。好的,你还没有见过呢。好的都是五星级的!
何大山吓了一跳,“这还算是差的?”“这差距太大了,差了好几十年啊!”
“你安心学吧,我已经给蕾娜说了,她会安排一名z文翻译把他们的一些管理理念翻译给你。你主要学的是理念,不是学他们这种花钱的手段和噱头。”
何大山学了两个多月,总结起来就一句话:人文关怀。“这钱花得太不值了,早知道是这么回事!哪用得着专门来学习一趟啊!”他有些后悔,但潇月月却劝他,有些事情就是这样,看起来很复杂,其实就那么回事。不过呢,你不出来学学,心里也没底,一头雾水。学与不学还是有差别的。什么叫茅塞顿开,这就叫茅塞顿开。没高人给你指点几下,你是弄不明白的。“蕾娜是高人?小人还差不多。”“你可别把人家看低了,蕾娜是国际上有名的专家,兼着好几家养老服务企业的董事呢!也就是,我们公司与她们有一定的融资合作,不然你以为她会带你?”
何大山咂了咂舌,嘿嘿地傻笑了一下,我还以为她是个花瓶呢。“大山哥,你回去给大海哥带句话,你们那里标准不要整得那么高,因地制宜最合适。整得太高,你们那里的人也消费不起。”
“这个嘛,你不用说,我回去也得好好给他摆谈摆谈。”
良久,潇月月长吁了一口气,凝神说道,现在钱不是那么好挣,让他省着点花。姚总现在的压力很大,我们面临国际国内的双重竞争。支持家乡发展是好事情,但得量力而行。
何大山尴尬地再次笑了笑道,康养产业是村集体来搞的,大海哥主要是起到把方向的作用。潇月月冷笑地看了他一眼,不满地说道,你们那里啊都快成了一个坑,公司只投入不见效益,效益都被他又花出去了。虽然说,部分资金是他个人的基金,但这钱还是公司挣来的。他这个甩手掌柜当得太安逸了,把压力都传导给姚总了。姚总的情意他还不领情,他还是不是个男人!??
这话何大山不敢接,姚婷是幺爷的外孙女,按照辈分还是他的高杆辈。何大海的个人私事,他也不敢去想,也不敢去掺和。他打着哈哈说道,放心,今年底公司就要分红,到时候我们把他的本金给他提出来。
潇月月点了点头,“这还差不多。投可以投,但不能老是亏本赚吆喝。”
持续的暴雨,导致何大山的航班连续多次延误。他只得放弃了航班,改乘高铁回去。潇月月把他送到高铁站,与他握了握手道,大山哥,照顾不周。今后还请多来。
何大山脸上笑着,心里去暗自嘀咕,往后打死我都不来了。潇月月的怨气,他算是听出来了。永昌公司的那些老骨干,对何大海的做法还是有看法的。
一路上,高铁在风雨中飞驰电掣。不断穿越的城市群,犹如一座座猛兽在烟雨蒙蒙中,虎视眈眈。何大山躺在高背椅子上,望着窗外的雨景,心思复杂。
五年一届的村两委又该换届了,看何大海这架势,是想把他推上去。离开了何大海的鲜家嘴,他独自一人孤雁飞行,他撑得起来不?以他的能力和实力要做到何大海这种地步,难!很难!
鲜家嘴占用了何大海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听潇月月的口气,永昌公司已经到了转型的危机关口,再把他拖在鲜家嘴,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了。但没有他在后面做后盾,他还真没有底气。
何大海料想不到,时隔这么久的时间。向燕燕居然找上了门来。
向燕燕气色有些不佳,但穿得还是那么妖冶。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二十七八岁。闷热的天气,一袭露肩短裙,一双大长腿,一脸明晃晃的笑脸,让鲜家嘴不少的爷们,都恨不得夹紧了自个的命根子。向燕燕走进何大海的办公室,将手中的红色小提包往何大海的桌子上一放,两手扇了扇风,娇滴滴地笑道,弟娃子,姐不理你,你也不理姐了是吧,我那份家当交给你,你总得关心关心哈!
何大海连忙站起来身来,给她倒了一杯茶水,递给她。“你怎么有空,大老远跑到我这里来。来之前,你不打个电话,我好安排车子去接你啊!”
“接啥接的,呆在城里闷得慌,听说你们这里搞得还不错,出来散散心。”
当年从沿海回来之后,向燕燕便把她的私房钱转过了何大海,何大海直接又转给了潇月月由她去操持。每年的分红收益,都是按期打到了她的账上的。何大海把这事交给向燕燕,自个也就忘得一干二净。
“卫婷儿说你从她那里辞职了?”
何大海点了点头,“是,刚刚辞职。名不正言不顺,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搞了这么久,也差不多了。免得她为难。”
“你倒是想得挺宽敞啊!卫婷儿说原本是打算让你进镇乡的,你咋个不干?”
“你看我这个吊样子,像那份料吗?”
向燕燕打量了他一番,多日不见,这家伙有些发福了。她噗嗤一笑,自个乐了。“你还别说,你还真不像个干部。一身的匪气。”“所以说,你好我好,大家才好!”
俩人坐了一会儿,拉了拉家常。向燕燕不高兴地撅起嘴巴问道,姐难得来一趟,你就这么打算清汤寡水地招待我?
“哪怎么得行?走,我带你出去逛逛。”
说着,何大海便提起她的手提包,递给她。向燕燕抛了一个媚眼,“这还差不多。”
一路上,村民们都很好奇,何大海又从哪里招来了这么妖媚的一个女子。就连姜小丫和余珍珍都忍不住,站在自家的阳台上打望。
带着向燕燕一圈走下,向燕燕暗自咂舌,“这个鲜家嘴,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比市周边的风景区都差不多了。”俩人来到白水河钓庄,找了一个茶亭坐下来。何大海连忙招呼何老六,‘老六,中午整点野味,我姐来了!”
“你姐,你啥时候有姐了?我咋个不知道。”何老六眼珠子看着向燕燕直冒精光。
何大海老脸一红,连忙解释道,“余香的闺蜜。”何老六“哦”一声,有些不相信。李金香见他瞅着向燕燕,就差没有掉哈喇子了,脸色铁青,使劲地扭了一把他的耳朵。“你看啥,赶紧弄饭去!”
把何老六一脚踢开,她又转过头来,没好气地对何大海说道,往后,少把这些妖精带起来。下次在这样,勾勾搭搭的,恕不接待。
何大海指着她,气得直吹胡子。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向燕燕似乎很享受,周边不怀好意的目光,她悠然自得地享受着白水河的风光。
吃过中午饭,向燕燕毫无顾忌地摸了摸自个的肚子,满足地说道,味道不错,好久都没有这么大吃过了。何大海皱了皱眉头,心里暗想,你是自个心情不错,自然吃得多。跟着向燕燕把话锋一转,乐呵呵地看着何大海问道,兄弟,卫婷儿说你们在搞康养产业是不?
何大海点了点头。
“你看这样子要不要得,这些年你们也给我分了一些红利。我呢,想在你们这里入个股子要不要得,提前铺铺路。到时候我老了,想退休了也好提前占个地方。”“我们这里八字还没有一撇哦,你可要想好!”“我早想好了,有你兄弟在,亏不到哪里去。”
何大海心里有些纠结,也有些吃惊。他含糊地答道,这事我还不能马上答应你。我得等大山回来之后,跟他们商量一下才行。向燕燕剔了剔牙齿,吐了吐嘴里肉沫,点了点头,“行,你们早点商量,到时候给我个准信。我好早点把钱转过来。”
向燕燕尝到了甜头,她是诚心要赖上何大海,想跟他绑在一条船上。
临走的时候,她瞅了瞅白水河钓庄,嘀咕了一声,“这个茶馆还有点意思,下回来我也在这里弄一个。”
何大海跟在她的后面,差点打了一个瘸拐。“这个向妖精,是吃定了我啊!?”他苦笑着说道,姐!真不让人送你?
“送我做啥,你这么忙,你忙你的!真要送,你来还差不多。”
“哪算了,你慢走!”
向燕燕瞪了他一眼,不满地说道,假心假意!
何大海装着没有听见,恨不得马上撵她走。再让她这么待下去,他就百口莫辩了。
上了车,开出村口,向燕燕也满足了。她打着来投资的幌子,其实就是想看看何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