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凡臣在前,云藏锋和胡璃在后,一步一步紧随着,一点也不落下。虽然是修仙者,终究也是一个人,在面临着辉宏的皇宫时,各种材料搭建的鬼斧神工,是一个人都会有一种肃然起敬的感觉,恐怕也只有天子贵胄才能够司空见惯。
雕梁画栋,红墙翠瓦,明黄色琉璃瓦上的飞檐雕兽,朱漆粉饰的长廊,还有随处可见的精美鲜花,不知道耗费了多少人的心血,更不知道有多少人日复一日的呵护着他们。这一切云藏锋都曾见过,只不过那也是在数年以前了。
时间如白驹过隙,对修仙者来说,数年的时间只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有可能闭关突破的时候睡一觉起来就过去了十年,就好像是无尘,可对云藏锋这个刚刚踏入修仙界的雏鸟来说,数年的时间还是很长,长到他都快忘了这几年的时光里的酸甜苦辣。
有时候云藏锋会觉得人真的是一种健忘的动物,几年的时间过去,曾经朝夕相处的人、事、物都会被渐渐地遗忘。从蜀山上面一场争斗,龙灵被龙辕带走之后,已经有好几年都没有见过面了,云藏锋都快忘记了龙灵长什么样子。
他害怕,害怕有一天会将龙灵遗忘了,所以他要尽快去妖界见到这个结发之妻。他也害怕,害怕忘记了父母被人阴谋暗算的大仇,所以他要来九五城查明这个事情的真相,然后再决定是不是要倾尽一切去报仇。
御膳房的本事都是真材实料的,只是这一阵的功夫便已经弄好了一大桌子的美味佳肴,除了应急的时蔬,还有从各处运来的山珍海味。虽然也没有什么难得一见的野味珍馐,却也色香味俱全。云藏锋本就是一个老饕,最喜欢的就是吃喝,美酒配美食,便是天下一等幸福的事情,比起口腹之欲来,修仙所能够带来的成就也就不算什么了。
转过宫门,一身朴素布衣的张凡臣向旁边一退,躬身说道“二位,奴婢就不便进去了。皇上吩咐,今日御膳房宴席是家宴,奴婢只是一个下人,出现在这样的场合不太合适,所以就请二位自己进去吧。”
回到了九五城皇宫之中的张凡臣终于是如鱼得水,变得自在了许多,便是没有那一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锦绣紫袍来彰显他不平凡的身份,那股气度也回到了他的身上,想来就算是天底下最有权势的大将军也不过如此了。
在张凡臣转身走的地方到御膳房之中还有一条长廊,长廊深幽,也够云藏锋和胡璃走上一阵的了。胡璃见张凡臣走远,轻声问云藏锋道“公子,这位张公公武艺超凡绝伦,身份地位更是直达云深处,可为何之前在京城的大街之上却总是十分紧张不安的样子?等过了朱雀门,他又摇身一变,恍若一个金光闪闪的大人物,气宇非凡?怎么如此多变?”
云藏锋笑着抚摸胡璃的脑袋,说道“这天底下的人啊,各不相同,所谓一种米养百种人就是这个道理。张凡臣张公公虽然武艺高强,身份高贵,但是终究从小在这九五城之中长大成人,已经不知道在这里待了多少年了,他与外世隔绝,宫里面的一套在外面并不适用,也不能随便杀人,所以便不习惯了。”
“我知道了,
就跟大街上面的孩子离开了父母,便不知道如何是好一样。”胡璃不是很能理解云藏锋的话,却给自己找了一个能够共通的场景。
云藏锋一想到堂堂秘仪卫统领,大内太监总管,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太监张凡臣被胡璃比作一个离开了父母的小孩子,不由得笑得前合后仰,说道“嗯,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有道理有道理。”
笑了一阵之后,云藏锋又不禁感到有些悲哀。张凡臣是何等人物,却也被这鸟笼一般的皇宫高墙给困得死死的,甚至见到生人会感到害怕,看到吹糖人的会感到好奇,也想知道冰糖葫芦是什么味道,可是他的身份和地位却不允许他这么做。
张凡臣步子很慢,耳力也很好,两个青年男女的笑闹对他来说,一字不落的全部落在耳中,让他的嘴角接连抽搐了好几下。如果不是顾忌二人的身份,张凡臣早就一掌将二人拍成肉泥了,只不过转想过来,其实他们也说得没有错。
他抬起头来落到了高墙的一个拐角处,那里有两只紫喙黑羽的小鸟,不知道名字,反正好看极了,兴许是感觉到了人的目光,两只鸟扑棱着翅膀就飞走了。张凡臣叹道“鸟兽尚且腾飞于世,逍遥自在,可是我,纵横一世,却不过是在九五城这方寸之地作威作福,可悲可笑啊。”
那一道身影渐渐消失在了御膳房一片,没有落寞没有苍凉,依旧是那样的挺直,依旧是那般的高傲。阮步义阮大人和韦绍年韦大人是汉唐王朝的中流砥柱,一心为民生社稷而毕生奔波,那张凡臣就是这偌大王朝的最后一道防线,是皇朝安全的保障。
行过长廊,推门而入便见到了姬不舍和姬修端坐于长桌两侧,父子二人相谈甚欢,脸上均是喜笑颜开。见云藏锋和胡璃二人走进房中来,姬不舍站起身来相迎,冲二人分别行礼,道“云兄,胡姑娘,好久不见,近来可无恙?”
这等客套,倒是人与人相交的必要,虽然麻烦,却也必不可少。云藏锋和胡璃还礼,然后说道“拖姬兄的福,一切都好,也亏得二伯庇佑,一切顺利。”
姬修倒不是一个小肚鸡肠的皇帝,更不看重这些繁文缛节,见二人与他的大儿子寒暄完毕,便说道“既然来了,就入座吧。今日家宴,一切从简,只谈家长里短,不谈国事和天下事,大家畅所欲言,无须拘礼。”
落座之后,云藏锋见酒席之上还差了一个人,那边是姬不予,便问道“不知道二皇子最近在做什么,怎么今日不见二皇子出席呢?”
大多数时候姬修都是听,而不是说,很多事情就由姬不舍代劳了,他说道“西疆国和汉唐王朝的战事平息,但是还有很多的后续事宜需要二弟坐镇,一时半刻也脱不开身,所以变留在了边境上。姜老将军去世之后,王朝的帅才未定,自然也需要一个身份和威望都能够服众的人在那边处理两国邦交。”
云藏锋心道,这件事情不是由姬不舍出面更加合适吗?毕竟当初西疆国国王科察尔沁和三大兽王纷纷身死,蛇王接手大统和军政事务,手段虽然不甚光彩,但是这权力是实打实的拿了过来。而战事平息还是姬不舍
和蛇王面谈之后的结果,当然也是多重因素促成的局面,只不过最后的结果还是姬不舍带领十二藩国的人出现一锤定音。
心中这么想,嘴上却不会这么说。皇家的腌臜事情不少,既然出现在这里的是姬不舍而不是姬不予,那就说明已经是被权衡之后的结果,不知道这两兄弟又有什么猫腻,云藏锋也不会去做那个讨人嫌的人,将所有的事情戳破。
一时半会之间也没有什么话题可以闲聊,只是喝酒吃菜,顺道说了一些江湖趣事和朝堂的笑闻,姬不舍十分健谈,有他在,场面倒也不至于十分尴尬。那界河边的阿呆早就已经不知所踪,只有精明的大皇子。
不知道是不是九五城的特殊之处,不管是哪一个人进入到这个地方,总会变得精明一些,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心里面都会有一杆秤,什么话能听什么话不能听,也都会自己做出一个选择,云藏锋倒真是有些不懂这其中的原因所在。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一顿饭吃了大半个时辰,也已经进入尾声。姬修拿起一边的手帕轻轻擦了擦嘴,皇宫里面的宫女将这位皇帝捯饬得十分整洁,胡须刮得干干净净,不至于被汤汁弄脏。
姬修是皇帝,这个世界上从来就只有臣子哄着皇帝说话的道理,没有皇帝考虑应该如何说话的额时候,所以他开门见山地问道“昨夜,贤侄和胡姑娘连夜潜入九五城,四处翻找,不知道在找什么东西。其实如果有什么要要的,直接跟寡人说就行了,但凡寡人拿得出手的,一定不会吝啬。”
云藏锋心里面“咯噔”一下,随即放松下来,即便被发现了,从姬修的态度也看得出来他不会追究,而且既然话头挑起,那云藏锋何不顺势而为?他此行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求一个真相吗?
云藏锋说道“请二伯恕侄儿无礼,昨夜潜入宫中其实也是为了找到二伯。”
姬修道“哦?找寡人干什么,为何不从朱雀门进来,你是寡人的侄儿,何必如此偷偷摸摸的?”
云藏锋道“我只是一介草民,何德何能能够面见天子?深夜潜入也是无奈之举,不过并没有找到二伯的踪迹。说来惭愧,这九五城实在是太大,大到我和胡璃都在里面迷了路,差点出不去。来找二伯,也是因为有事相询,本来已经想好,此刻却突然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姬修微笑着往椅子靠背上面一躺,说道“吃饭之前,寡人就已经说了,此番家宴,当畅所欲言,不要有所顾忌。尽管讲来。”
云藏锋面色突然一凝,眼神怨毒,说道“侄儿想要问二伯,当年家父云如龙究竟是怎么死的?其中的真相究竟是什么?我父死后,家慈又到了什么地方?”
云藏锋的变化虽然十分突然,但久居上位的姬修也并没有被云藏锋给吓倒,作为皇帝,这一份气度和胆识还是有的。姬修还没有说话,姬不舍就站起来,紧张道“云兄,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怎么能这样和父皇说话,还不请罪?。”
一边说着,姬不舍一边跪下对姬修说道“父皇,云兄豪爽憨直,不明礼节,有无礼之处,希望父皇宽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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