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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后续和下井
    故事说到这个地方,夜已经过去了一半。残月中天,破落栈后院的枯树枝丫上面落了一只不知道哪里来的夜枭,发出两声让人不寒而栗的啼号。
    云藏锋蹲坐在水井旁边,双手置于大腿上,然后有点不舒服地移动了一个位置,举起一只手来扶住自己的脑袋,扭了扭因为许久没有活动而有一些僵直的脖子。
    “后来呢?这应该与你不能移动自己的尸首没有关系吧?这个栈曾经死了这么多人,也不应该只有你一只鬼魂才对。”云藏锋一边扭动着脖子,发出骨节活动的卡啦卡啦脆响声,一边问道。
    这句话问得有些冷血了,在云藏锋身旁陪坐的胡璃都有一点听不下去了,不着痕迹地扯了扯云藏锋的衣角,想要告诉云藏锋不要说这么无情的话。毕竟在胡璃那里,玉娘可是一个有着悲惨遭遇的可怜姑娘。
    云藏锋没有理会胡璃的阻止,冷漠的眼神还是那样盯着玉娘。玉娘的遭遇的确很可怜,但是这个世界上的可怜人多了,而且仅仅是玉娘的一面之词,云藏锋也不敢尽信。只有知道事情的始末,云藏锋才能知道,玉娘是不是在说谎,才能保证这只突然出现在二人面前的女鬼对他们会不会产生威胁。
    也许是习惯了自己悲惨的过去,也许是做鬼做得太久了,更有可能是因为现在有求于云藏锋,玉娘并没有对云藏锋表现的冷血表现出不满的情绪,而是叹了一口气说道:“当然还有一些后续。”
    “那群人离开之后,我就失去了意识。我再一次醒转过来的时候,是在这水井之中,我也看到了自己被井底活水冲到边上来的尸体,我知道,自己已经死了,我也变成了一只鬼。”
    “那个时候,我还很虚弱,并不像现在这样拥有如此强悍的鬼体。我试着去搬动我的尸体,可是,就像我碰到你那样,我的手和我的魂魄只能够穿过我的身体,而不能触摸到。”
    “我意识到,我死了有魂魄,可能我的父亲和那些同伴也许也有魂魄弥留在这座栈之中。我费尽心力从井底飞了上来,到了地面上。当然,一切也如我所料,我的父亲他们都在。”
    陷入一个痛苦的回忆当中,每个人都会有些伤感,情绪难免的会低落下来,所以玉娘陈述的声音也很小,很微弱。云藏锋只是站在一边面无表情地听着,就像事实所呈现的那样,只是在听一个跟自己完全不想干的别人的故事。
    胡璃倒是一个感性的小妖怪,她也知道玉娘这么说,后面必然有更加惊心动魄的故事,她白皙瘦弱的小手紧张地抓住云藏锋衣服的衣角,攥出了一丝褶皱。胡璃好奇地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来了一个道士。我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只知道他的确法力高超,跟那些我活着的时候见到的招摇撞骗的道士完全不一样。他拿着桃木剑做法,企图超渡我们。”玉娘经历了六十年孤魂野鬼的生活,说起这些事情来虽然还是很低落,但是已经没有那种悲痛欲绝的情绪了。
    玉娘接着说道:“我不知道是不是每一个人死了之后会有很大的差距,当时我醒过来,到了地面上之后,的确是见到了父亲和同伴们的魂魄。但是好像他们已经失去了自己本身的意识了,就只是无意识的在这间栈的各个地方游荡着,我试着去叫醒他们,他们也完全没有反应。”
    云藏锋问道:“为什么要突然插上这么一句话?是因为之后发生了很奇怪的事情吗?”
    玉娘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了云藏锋的问题,然后说道:“的确。再说回那个倒道士,他是在我们死后第七天来这里的,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头七回魂之夜。他一来就忙着摆设法坛,我们的鬼体从他身边游荡而过,他也不理会。”
    胡璃问道:“你之前说他很厉害,你们这样做,他是没有看到你们吗?”
    “并不是,恰恰相反,我能感觉到他能看到我们。有好几次他在摆设法坛的时候,我都能感受到他盯着我看,不是因为我的皮相。那种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可怜人,充满了怜悯。”玉娘看着胡璃摇摇头说道。
    “那天夜里,碰巧是一个满月之夜。道士斩了鸡头,点燃符纸,一边跳一边念着让人头晕目眩的经文。我能感受到自己这副魂体正随着道士经文不断地融化、消失。但是我却无能为力。”
    “让我意想不到的是,父亲和伙伴们像是突然回过了神来。一个个张牙舞爪地冲向那个道士,那个道士法力高强,武艺也十分不凡,见到父亲他们冲过去要杀他,拿着桃木剑左右穿刺,突出了重围。”
    “那把剑,现在都还是我的噩梦,它没有沾染上鲜血,但是却遍体通红,每一个被刺中的魂魄都会灰飞烟灭。”
    说到这里,玉娘终于还是忍不住泫然欲泣,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鬼魂没有眼泪,她还是没有哭出来。胡璃想要去摸摸玉娘的头,给她一些安慰,但是那一双手就这样从玉娘的身体中穿了过去。
    玉娘自然感受得到胡璃的好意,报以一个感激的微笑,继而说道:“父亲死的时候质问那个道士,问他为何要为虎作伥,让我们这些可怜之人死不瞑目。”
    “道士说我们本应该被他超渡,投胎转世,或许还会有一个好人家。只是因为怨气太重,妄图再造杀业,徒增业障,还不如就此了结掉我们,不让我们再为祸世间。”
    “可笑,我们只是一群可怜之人,本本分分做生意却招来杀身之祸。那些杀我们的人,手上杀业如此之重,却不会得到那道士口中因果循环的惩戒,这又算是些什么老天有眼呢?”
    “我能保得一命,也是因为父亲苦苦哀求,希望能够留得一根苗子知道事情的真相,总不能死得不明不白。那道士也有一点怜悯之心,留了我一条性命。”
    “我眼睁睁看着我的父亲变成了一粒粒光点,消失在人世间。那道士信守承诺留了我一条命,还给了我一本鬼修的功法,说是之前游历人世间斩杀恶鬼和炼鬼之人找到的功法秘籍。”
    “他给我下了一道禁制,让我不能离开此地,那是一道金光符咒,说我把鬼修功法修炼到了一定程度,自己就能破开符咒,到时候再去寻找真相也不迟。”
    话止于此,云藏锋也明白了玉娘为何有如此高深的修为,也知道了为何玉娘不能够自己移动自己的尸身了。
    云藏锋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没有对这件事情做出任何评价。他知道,玉娘既然如此拜托于他,就说明了玉娘还没有把道士留给她的鬼修功法修炼到足够破开禁制的火候,只是因为自己的出现,打乱了道士本来的安排。
    六十年过去了,玉娘的仇人应该也都已经作古,她即便是出去也不会找到什么结果。更何况,玉娘连自己的仇人是谁,为什么会大费周章的在闹市之中伏击刺杀于她们,又谈何找人报仇呢。
    既然如此,云藏锋还不如做一个好人,完成玉娘一直以来的夙愿,帮她把尸首从阴冷黑暗的水井之中拿出来。
    云藏锋在栈之中寻觅了一圈,也许是因为闹鬼的缘故,这里处处表现出来的都是没有人烟的古旧痕迹。六十年前的东西,全部都已经破败不堪,化成了一堆腐朽的烂泥。
    这座栈没有因为时间流逝的缘故而垮掉,也算是建造栈的人用材料舍得下本钱了。
    最后,云藏锋还是没有找到任何从栈当中找到任何可以从井里面把尸体吊起来的东西。
    “呼,还是我自己跳下去看看情况,如果不高的话,应该可以凭着我的身法把玉娘的尸体从井里面带出来吧。”云藏锋这样想着走到了井边。
    跳入井中,不出云藏锋所料的落入到了一条冰冷、缓慢流动的地下河当中。
    与设想的情况不同的是,井下的世界十分宽广。
    地下河两边不是水井原本的石壁,而是两条河岸,环顾一圈,地下河一侧的岸边,一具白骨静静地躺在那里。因为井底冰冷的缘故,尸体虽然腐烂了,但是白骨却完好无损,从白骨的盆骨来判断应该是一具女性尸体,应该就是玉娘的尸身了。
    云藏锋朝着玉娘的尸身游过去,只游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岸边。
    伸手去抱玉娘的尸体,可是白骨没有皮肉粘连,一碰就散架了,稀稀拉拉的碎了一地。
    云藏锋不得已从同心环中取出一件自己的衣服,将散落的尸骸慢慢地拾捡起来。
    一面捡着白骨,云藏锋趁着这个机会就慢慢思考着。
    这井底世界还依稀可见人工开凿的痕迹,应该是有人特地打造出来做什么事情用的。寻常人家打井,只要见水就会停了,即便是要加固加深,也不会将底部开拓得如此宽广,肯定有其他的用处。
    如此一想,这座栈的来历就变得有些扑朔迷离了。只是,个中缘由因为时间的流逝和原主人的消失,已经变得不可考究了,就像这座栈最初的建造者一般成了一个谜。
    白骨散落的位置都不算太远,虽然很零碎,但是也没有花费云藏锋太多的时间。云藏锋很快就把尸骸收拾妥当,看了看下面井口和地下河岸的距离,觉得攀爬上去也不算太难。
    他将收拾好的白骨背在背上,在胸前打了一个结,试了试稳不稳当之后,找到了一个着力点,脚下发力,终身一跃便抓住了井边石壁的一条缝隙。腰间在一用力,整个人便稳稳地卡在了水井之中。
    刚穿了一口气,云藏锋就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他看到眼前石壁之上,密密麻麻刻着一些小字,再放眼望去,水井的下半部分全都是这样的一些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