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朱静镜迟迟没有动作,他咬了咬牙,鞋底在地上磨搓几下,鼓起勇气冲了过去,想要抢过河蚌丢远。
他还没动作,朱静镜就把河蚌举在胸前,又蹦又跳,一边笑,一边没没忘了自己的小伙伴,对他说道:“我没和你讲过,我老是做同一个梦,梦见自己在棉被里裹着,然后被一只鬼带出了帅府,有漂亮的彩色布房间,还有一条蛇,有月亮和秦淮河,还有大哥呢!”
“今天竟然见到活的妖怪了!我好高兴!”
河蚌连忙道:“你不会再吃我了吧?”
“怎么会,我们做朋友吧!你和我一起睡床,一起吃饭,一起听故事,我在房间里放水盆养你!”
朱棣赶过来,啪啪几声打在她手上,疼痛让她松手,河蚌落下滚了一圈,停在草丛旁的月季里。
“你忘了那个故事了吗。”朱棣急道,“李鲤说过的,黄鼠狼讨封的故事!妖怪会骗人的,它是妖怪,会让你倒霉,会吃了你!”
“不会吧,它很弱,我不是一只手就捏住它了吗?”
河蚌快气哭了,它为数不多的道行在抓捕黑蛟的行动里都用掉了,那盆灵气特别特别浓厚的血,也大多数被用来点化神通,温养体魄,现在它虽已经步入大妖的境界,但是却像刚出土的幼苗一样脆弱,幼童就能摧毁,只剩下个速度极快的优点。
对啊,我速度快!
她放手了,赶紧溜!
“那也不行,它万一,万一给你下毒了呢?我们快去镇妖处,让那里的人把它带走。”
镇妖处,镇妖处就是石桥老爷爷提过的地方吗?
河蚌顿了顿,打算再听几耳朵。说起来,这个女孩是公子的妹妹,那个男孩是他弟弟吧?他们闻起来和公子很像,就是没有他那样厉害的修为。
“它没有害我,只是叫我放开它,这是个好妖怪,好妖怪不用去镇妖处,可以留下。”
“是不是好妖怪,得让和尚道士来看。我们不行。”
两个人的年纪都不大,可是俗话说三岁看到老,朱静镜和朱棣的性格分明,一个谨慎多思,一个大方直率,也算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了。
“等等!不要去找人来!”河蚌跳到路上,为了不给朱标添麻烦,它急中生智,“我是偶然路过这里的,看到池子好,在里面休息一下而已,我马上就走,你们看着我走!”
说完这句话,河蚌开壳用力对地上一吹,借力飞到围墙边上,接着又转身道:“你们看好了啊,我真的走了!”
火箭发射一样的,它猛然飞了很高,划出一道肉眼可见的弧线,确保两个小萝卜头真的瞧清楚了,才冲到了远离帅府的云层之上。
天知道它一个在水里游泳的河蚌,会为了躲小孩子跑到空中来。
完蛋了,我惹祸了。公子现在不在,我该怎么办?他们能不去镇妖处找人来就已经是不幸里的万幸了,和别人说去可怎么办?
这可是公子的弟弟妹妹,也不能动粗。何况动粗我也打不过啊!
救命。还不如被烤了呢。
对了,去找石老,石老不动地方很好找,而且年纪大见识广,一定有办法。
这么决定了,河蚌动用神通,朝秦淮河遁去。
仰头看着河蚌飞走,朱棣张大了嘴,觉得自己有点迷茫,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的?他要不要去告诉大人?
娘会信吗?上次自己不想和弟弟玩,还骗她说肚子疼来着,被她发现以后,她就有点不信我了。
朱棣突然明白了那个“狼来了”的故事——这个故事也是李鲤给他讲的。
找爹吗?爹可不好找,他每天都很忙,而且很凶,如果问到自己怎么会在大哥院子里,恐怕会被打的。他最近刚打仗回来,换了新的硬底鞋,打人一定很疼……
朱棣的脑袋瓜里,这些想法来回地转,绕着圈子盘旋,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于是决定征求别人的意见。
“我们要不要把它的事告……”
朱静镜打断了他的话,两只手叉在腰上,遗憾道:“河蚌走了,真可惜,我们去吃晚饭吧,吃完饭还出来玩吗?”
“出来玩?你还想着出来玩儿?”朱棣头都大了,“你就没点别的想法了?那只河蚌也许不是真走了,故意诈我们呢,为了,也许是为了偷吃,或者是为了偷东西什么的。”
“可它确实走了呀。”朱静镜歪头道,“我们都看见了,而且我感觉它不是坏蛋,所以当然就没事了。”
她头上的花绳子随着动作一摆一摆,像个小风铃,可爱极了。
但在朱棣眼里,她像是自己永远也不能理解的某种生物。
他还想再说什么,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了呼唤声。
五六个侍女婆子拥了过来,急急忙忙地小跑着,看到他们明显都送了口气,分成两批,各找各的,将他们围起来。
四公子、大小姐之类的声音交错被说着,吵吵嚷嚷,被乳母牵着手抱起来,朱棣彻底没有说话的机会,跟着回去了。
两波人从某天路上分开,朱棣只来得及看一眼朱静镜的后脑勺,就被抱进了碽氏的院子。
而朱静镜压根都没回头。
“去哪里野了?手上还有泥。”
朱棣这才惊觉自己忘了洗手,不免懊悔,都怪朱静镜,捡了芝麻丢西瓜,这下自己又要被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