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长冢朔星没有开口解释,他只静静看着黑泽阵,默默凝视着那双幽绿的眼睛。
黑泽阵在对视中感到几分毫无来由的恐惧,他还不明白年长者的目光中有着怎样的情绪,不明白那深藏的是何种模样的情绪,他近乎惶恐地从目光中解读出自己唯一能解读的答案。
“我?”
长冢朔星笑了一声,似乎否决了他的答案:“不想做什么又不用理由。”
“我后天要去一趟神社。”年长者忽然转移了话题,“你想一起吗?”
“是任务?”黑泽阵问道。
“不是。”
看吧,这就是问题。长冢朔星心道。哪怕黑泽阵已然生死之间都走过了那么多趟,哪怕他已经将信任悉数交付给了松谷矢,他仍会本能的关心任务。
把自己活成刀的并不只是松谷矢,还有黑泽阵。他难以再享有常人能享有的乐趣,长冢朔星几乎要怀疑起上周目的琴酒是否真的有娱乐时间了。
如果遇到黑泽阵的是长冢朔星,大概情况会完全不一样。或者如果松谷矢有更长的时间,他也能用更温和隐蔽的方法为他搭出一段逃离深渊的台阶。
但是啊,时间就是这样不讲理的东西。
【身份:松谷矢(Gle)
人设偏差值:70
积累差异值:51
最大存活倒计时:45天】
松谷矢只是时间的钉子,是狭缝中的死魂。长冢朔星不得不因此选择更为残酷而惨烈的方法。
他为此深表抱歉。
“我想一起。”黑泽阵倒没有多少犹豫,“你还有这种习惯?”
“不算习惯。”松谷矢思索片刻,“偶尔。”
只是偶尔,在松谷矢想起自己还不完全是一把刀的时候。
以往这种时候并不会很多,但黑泽阵似乎带来了刀鞘,将某些他本以为早已消磨的东西重新唤起。在很久,或许也不久之前,松谷矢的愿望仅仅是和弟弟一起等着天亮罢了。那作为人的愿望是如此简单,以至于粉碎起来如此轻易。
可是命运的巧合总是如此奇妙,好叫人世之人不必彻底绝望。
“我还以为你完全不会在乎这些呢。”黑泽阵拉伸了一下身体,站到窗前,他学着松谷矢的样子望向空无一物的窗外,却不知道松谷矢看到的是什么光景。
年长者没有接话,只在心里做了决定。
我会为你保留着做出选择的权利,直到松谷矢死去为止。
第20章 格兰威特
松谷矢开着车到了偏僻的山间,蜿蜒向上的山道旁遍布着层层叠叠的红枫,倒也是有几分意趣。
“你想说什么都可以。”松谷矢轻车熟路带着黑泽阵往山上走去,“我不介意。”
“……”黑泽阵哽了一瞬,这种气氛当然是适合聊些家常的话题,但他一时还没有做好在年长者面前吟诵自己那些华丽词藻的准备——那实在是太尴尬了。再亲密一些的话语,又似乎不适合在他们之间出现。
“看上你还挺熟悉这里,”黑泽阵被松谷矢带着走得越来越偏僻,“别告诉我你真的是来祈福的。”
“还好。”松谷矢避开淤积腐烂在一起红叶,一步一步稳稳踏在青石上,“有段时间了,我来处理一个东西。”
黑泽阵心下到果然,又将注意力移回山道的枫叶上。被人踏过的枫叶的血色艳丽沉郁,让他感到不寒而栗的。
“我不喜欢这个地方。”黑泽阵加快脚步,“晚上有别的安排吗?”
“可以有。”松谷矢也没有跟着他加快脚步的意思,“我不喝酒。“
“真无趣。”黑泽阵啧了一声,“你上次不也喝了葡萄酒?”
“不喜欢。”松谷矢漠然道,“最近Rum有事,少去他地盘上晃悠。”
黑泽阵哦了一声,眉尾飞扬,露出一个带着邪气的笑来:“我倒不觉得Rum会在那种地方试探,他以为老鼠都是大街上晃荡尾巴的蠢货?”
“呵。”松谷矢没有过多谈论关于朗姆的兴致。再往山上,神社的轮廓已经显露出来,巫女站在石阶末端,身上是畸零落着红叶,瘦骨嶙峋,像鬼魂飘着一样。
黑泽阵对神社没有什么兴趣,见巫女将松谷矢迎进去,自顾自的在不大的地方闲逛。
这座神社显然并非热门,角落里挂着的绘马看上去都有些年头,十几块绘马稀稀拉拉垂着,被风掀地哗啦哗啦作响。
不知出于何种心理,他上前两步,拽住摇晃着的绘马,看到上面仅有的两字后不由一愣,又伸手去碰另一块。
松谷,松谷,松谷……
这些绘马,全都只写着松谷两字!
没有愿望,没有内容,连名字都不完整。
这是什么?
黑泽阵一时怔愣在原地,一时不明白这彼此敲击的绘马有何意义。
“走了。”身后传来松谷矢的声音,黑发绿眼的男人手上没有拿着什么绘马,身后瘦弱的巫女追出来,将一枚御守捧到松谷矢面前。
那双手的腕骨横突,只一层皮包着骨头,瞧着骇人。
松谷矢一手捉起御守,满不在乎地顺势往黑泽阵手里一塞,也没有看那些绘马,毫不停留地往山下走去。
黑泽阵只得将御守揣到怀中,没有再管神社的巫女,便要跟上松谷矢。
“平生一愿,如见飞蛾,心有戚戚焉。思已忘怀,徒留此身,若君之遗物……”*巫女在身后吟着俳句,细弱的身子套着宽大的巫女服,身后是那一排排摇晃的绘马和铺天盖地的红枫,黑泽阵被这突如其来古怪的咿呀声音引得回了头,匆匆一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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