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火色是何等的刻骨铭心啊。他内心嘲弄着自己不甘叫嚣着的过去,固执地向那一点微弱的火光靠近着。没那么重要了……他来了,那些都不重要了。黑泽阵从此在自己的灵魂中刨出一片空地,将那点色彩深深藏到自己黑白一片的故事里。
格兰威特没有说话,俯身将地上的木仓捡起,手掌向上摊开,递给了走过来的黑泽阵。
黑泽阵接过木仓,紧紧握在手中,眼前因失血过多出现一阵阵的重影,他晃了晃头,拽住了的松谷矢的手腕。
松谷矢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将他熄灭的火把重新点燃,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像之前一样,牵住了他的手。
他牢牢握住了那双手,眼前一阵阵发黑。那枚打火机被交回他手里。杀手拉着他的手,致命的脖颈与他握着木仓的左手不过咫尺之隔。他甚至能感到松谷矢胸腔内一下下勃动的心脏引起的脉搏跳动,如果他愿意,夺走他的性命绝不会比抬起手困难。
黑暗中除了火焰扑腾的声音,只有彼此的呼吸。潜藏的炸.弹隐在暗处,这段危险潜伏的路途却硬生生显出几分相依为命、生死嘱托的温柔来。
格兰威特总是沉默的……可重要的不是沉默,而是他的选择。
他们保持默契地沉默着,直到出口的亮光映入眼中,他们顺着楼梯从通道中爬出。
大厅看上去很凌乱,除了堆积着破碎的杂物,还有着一股酒酸混着的血腥味。天花板开了一个大洞,显得旅馆更为破烂了。
并不是什么适合交谈的地方。松谷矢不需要给出答案,黑泽阵也没想提出问题。他只是在松谷矢封死地下室时独自翻找出医疗箱,给伤口重新包扎一次。
上到有光的地方他才看到松谷矢身上的血迹,大部分是别人的,少部分源自从破碎的衣衫中露出的伤口,他在此前战斗中也并非毫发无伤。
“松谷矢?”黑泽阵试探着叫了一声,格兰威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一瞬才回头。
“怎么?”
“我没买东西。”原本是该他回去采买的,但出了以外,恐怕回去家里是空空如也了。
“任务也失败了。”松谷矢淡淡回到。
基本摸清松谷矢逻辑的黑泽阵明白,这是两相抵消,谁也别追究搭档的问题的意思。
他又笑了起来,不似那种带着嗜血变态的笑容,就浅浅淡淡,发自内心的,像一个十多岁的少年一样笑了起来。
只要他不抛下我,只要他不骗我,就这样交付灵魂的一部分也不错。
他系好了最后一个伤口上的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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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馆事件过去一段时日后,黑泽阵收到了组织发下的代号任务。独自完成任务后,他见到了那个抛下自己撤离的女人。她脸上是讶异又玩味的笑容,那双涂了浆果紫色指甲的手搭到他的肩上:“竟然在他锁死地下室之前出来了,看起来你还挺幸运……他在那里做了什么?”
黑泽阵只冷冷盯着她,拿到代号后他在组织内的地位便有了巨大的提升,至少索甸并没有再插手他事情的资格。
“不想说也没什么,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她的指尖划过少年的脸庞,被黑泽阵抓住甩开也不恼,“既然这样,你们就继续做搭档吧。谁让Rum理亏呢,呵呵,记得转告格兰威特……”
“那天发生的事情,可务必守口如瓶。”
黑泽阵有一种被毒蛇缠绕绞紧的感觉,那阴暗的生物吐了吐信子,这才不甘不愿抽身离去。他皱了皱眉头,对这种神秘主义作风感到一阵烦躁。
但中居佳乃显然乐此不疲:“你们可真像……他当初也是训练基地出来的第一名。”
中居佳乃脸上的笑容变得高深莫测起来,眼神里却有着若有似无的怜悯:“你觉得他把你当作了什么呢?”
黑泽阵不耐地啧了一声:“我的代号还没下来?”
“Gin。”索甸见好就收,“和你的名字很相配。”
黑泽阵懒得继续打理,起身就走了出去。
回去时松谷矢仍然斜靠在窗前,沉默着点着烟。
“代号下来了,是Gin。”黑泽阵推开窗,散了散屋内过浓的烟气,“你和朗姆关系很差?”
“代号不错。”松谷矢掐了烟,笑了一声,“可算不上,现在我时时刻刻都想要他的命。”
黑泽阵刚刚因前面那句夸奖升起几分隐秘的欢喜,一时倒是没料到后面这个答案:“为什么?”
“我想。”松谷矢给出的答案平平常常,“不过也不是那么想。”
“你不想杀人?”黑泽阵其实隐隐有发现格兰威特内心的想法。比起最初见面那几天,他在窗边待的时间越来越短,有时候似乎在看空茫的天空,有时候又似乎在看人头攒动的街道,他仿佛在那些毫不相关的事物中找着什么答案。
显然近来松谷矢将问题解决的差不多了:“你这样觉得?”
也不能这样想。黑泽阵沉默一瞬。格兰威特就像把刀,和他接触就是迎接锋刃,拥抱他都能听到骨骼撞击金属的声音,没人能够想象刀光迎向你时除了夺去你的生命外的其他目的。
松谷矢开口:“我也没有不想不杀人。”
“什么意思?”黑泽阵转过了头,看向年长者。
暮色之下,松谷矢的冷漠淡然都被余晖软化,以至于他看上去竟是平和而坦然的,好似一把已然摩钝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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