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和英国公收到小辈们被抓进宗人府的消息,进宫求见长平帝却没见到人的时候,他就知道被关进宗人府的小辈们,进府容易出府难。
若是能早点看透长平帝,当年就不该支持长平帝登基。
哪怕是被蒋家完全掌控的黎王登上皇位,也不会像长平帝这样让世家难受。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如今的长平帝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只能指望莫岣和孝顺名声才能稳住皇位的天真皇子。他是掌握军权,逐渐收拢政权,让已经显现颓势的虞朝重新焕发生机的长平帝。
让崔太师后悔的事,岂止这一桩?
若是能有反悔的机会,他必然不会将这个机会浪费在长平帝身上。
毕竟虞朝焕发生机,并非错事。
最大的错事是虞朝焕发生机,他作为当朝太师和崔氏家主,却被逼的走上悬崖间的藤条,只要有半步没有走稳,就会坠入万丈深渊。
崔太师双手捧着茶盏无意识的转动,眼中的光越来越涣散。
如果真的有重新选择的机会,他要将这个机会用在哪里?
乾元朝时,因为不堪乾元帝的打压,接受前朝明王的橄榄枝,参与猎山之变?
谁能想象的到,乾元帝以仿佛要将世家彻底斩草除根的姿态,大刀阔斧的打压世家,闹得世家人心惶惶。竟然是近百年来,虞朝帝王对世家打击最轻的一次。
直到猎山之变发生后,乾元帝才让世家知道,什么是血流成河。
可惜当年他还没记事,就算是能重新选择,也无法说服祖父和父亲改变主意。
此事暂时不提,下一件错事。
乾元帝的元王登基后,为了搅乱虞朝,故意在仅剩的两名皇子之间挑拨,害的建兴帝险些被宗室除名?
想到这里,崔太师苍老的眼睛中闪过淡淡的惆怅。
当年他刚开始读书,即使是嫡长孙,也没办法撼动祖父和父亲的决定。
如果当年能够在建兴帝就藩的过程中,成功刺杀建兴帝,说不定就不会有今日的烦心事。
元王驾崩后,皇位也许会落在清河郡王那支或信阳郡王那支,也有可能双方争的不可开交,虎视眈眈的前朝明王渔翁得利,顺势推翻气数已尽的虞朝,成功复国。
可惜,安国大长公主用乾元帝专门托付给她的底牌死保建兴帝,元王也让极亲近这个兄长,即使碍于不仅没办法掌控,反而试图操控他的朝堂,不得不将兄长遣去苦寒之地就藩,元王也将仅有的权力运用到极致,竭尽所能保全建兴帝。
如今想来,即使有后悔的机会,他也只能左右建兴朝时发生的事。
但在那个时候,已经来不及再改变什么。
只要前朝余孽以崔氏曾经与他们合作时留下的把柄威胁他,他仍旧会答应明王,扶持纨绔废物似的焱光帝登上皇位。
废物,焱光帝,呵。
崔太师举起茶盏遮挡嘴角的嘲讽。
人啊,但凡沾染上疯,就不会是彻头彻尾的废物。
焱光帝依靠世家登上皇位,前两年似模似样的敬重世家,感念恩德。然后毫无预兆的发疯,效仿乾元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血洗幸存的半数世家。丝毫不顾世家手中,有他弑父夺位的证据。
结果呢?
已经被血洗满门的世家,已经再也没有机会拿出焱光帝弑父的证据,指认焱光帝。
没被血洗的世家直接被吓破胆,除了从来不参与这些事的虞氏,皆老老实实的按照焱光帝的要求,屈辱的放弃祖地,举族到长安生活。
他们甚至不敢用焱光帝谋害建兴帝的证据,威胁焱光帝。
按照焱光帝的要求做,他们还有活命的机会。若是提起焱光帝的把柄,先死的人绝对是他们。
这场豪赌,焱光帝得到帝位,远在江南的白家顺势崛起,不仅彻底压下虞氏,还开始有底气大肆搜刮周围的资源壮大自身。
唯有世家赔了夫人又折兵,输的一败涂地,
英国公久久没有等到崔太师的下文,眼中的忍耐越来越浓,语气也变得格外压抑,依崔兄之见,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做,才能让陛下尽快放人。
崔太师忍住嘴边的嘲讽,反问道,以目前的情况,陛下不放人,才对我们更有利,不是吗?
自从山南东道和江南接连出事,前朝余孽数十年的心血毁于一旦。
远在突厥的明王,因为无法接受眼看着气数将尽的虞朝,以短短五年的时间焕发新机,甚至有再兴盛一轮的气势。频频以密信催促世家刺杀长平帝或给长平帝找点大麻烦,让长平帝无心朝政。
世家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在长平帝最意气风发的时候往刀刃上撞?
哪怕是乾元朝的猎山之变,也是发生在乾元帝英雄迟暮的时候。
如果前朝明王不是远在突厥,是在虞朝境内,他们早就不惜任何代价,彻底解决前朝余孽,静心等待虞朝重新兴盛,顺势振兴昔日荣光。
只要虞朝足够强盛,需要各种人才,凭着千百年的底蕴,世家绝对信心能胜过科举的学子。
半年前,明王的耐心彻底耗尽,密信中除了催促,还附带世家与前朝余孽勾结的证据,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世家不敢冒险,只能用实际行动敷衍明王。
首先,排除刺杀长平帝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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