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觉已钱货两清,该安顿的事也安顿完了,便摆出了准备离开的架势,又开口准备结束话题道:辛苦你这一
楚白却似乎猜到她打算离开,开口打断了她:这会日头正大,你不留下来歇息一会儿吗以前你常常午睡的那棵树下,我布置了一架神楼,铺了白狐裘,躺起来很舒服。
神楼这东西是种卧具,是楚白自己从古书中找出来的。
《金陵琐事》中记:其用篾编成,似陶靖节之篮舆,悬于屋梁,仅可弓卧,其上下收放之机,皆自握之,不须他人。
这是千年前人界一位年轻的尚书,为了他的妻子所造的,因其只是为了使妻子安眠,便并没有给后世流传下具体的制作方法,是楚白某一日偶然翻阅到后,自己研究出来的。
她从前常常来谷中看他练剑。
偶尔有兴致时还会与他过两招,但大多数时候都只是远远的坐在树下望着他。
她在一旁看着的时候,他的心总是不静。
甚至出招时也会故意使些更花哨好看的招式,一招既成,收势时他便会装作不经意般看她一眼。
她多半已经靠在树上睡着了。
午后的天气很好,因为千秋谷临着水泽,淡金日光也只是微暖却并不灼灼,很温柔的拢着青山绿水,女子流水般的长发也散在碧丝一般的草叶地上,与迤逦在地的水红色裙摆纠缠在一起。
那个别人口中声名狼藉、玩弄人心的妖女,正毫不设防、安安静静的在自己面前小憩。
楚白每每意识到这一点,心口都会一紧,然后是酸涩。
这提醒了他到底是如何、如何的爱慕着她。
尽管尽管这多半只是她的一时兴起而已。
相凝霜当然也想起了从前的这些事。
她生出了一点尴尬,不过只有一点点,毕竟做妖女的怎么能没有这点心理素质。
嗯怎么说,大家都懂,很多时候的意动不过是那一瞬间的事,惊鸿掠影般一瞥,当下的确是有些情意的,但这不代表有些问题就不存在了。
无论楚白愿不愿意,他身上都肩负着兴振万剑宗的担子,相凝霜不想误他修行,更不想搞男人的时候还这么沉重。
所以就还是
还是不了。相凝霜轻轻一笑,摇头道,我还有事在身,有机会再试试吧。
好。
半晌,楚白才轻轻应了一声。
他不像浮迟,从不会说些真正纠缠卖乖的话,此刻也只是轻轻垂下眼,长而密的眼睫在眼下投了一片阴影,看上去像一只被人丢下的雏鸟。
相凝霜没再看,转身离开了千秋谷。
*
天地良心,虽然相凝霜经常骗人,可这次真不是,她是真的有要事在身。
她对齐婳说的那方玉砚上了心。
这事真的很诡异。
如果说她仅仅是忘了有人送过她的东西,那倒还有些可能,可齐婳说她大半夜爬上山将那方玉砚扔了下去,她竟然还对此毫无印象,这就完全不可能了。
首先,她这个人真的很懒,对于不想要的东西,她撑死多走几步把东西丢到洞府门口,这种大半夜爬上山扔江里的神经病行为她是万万不可能做的。
其次,她又要啰嗦了,就是这件事情真的真的很诡异!
记忆是一个人最私密、最可靠的宝物,可当别人的记忆中的你与你自己的记忆不同时,该怀疑谁呢?
谁都不能信。
相凝霜停下脚步,抬起头,看向眼前灯影迷离,胭脂香浓的精巧楼阁。
齐婳对她说,记忆中她似乎曾提起过,那方玉砚是她于南域的风月之地玩乐时,偶然听得一琴师的琴音,点出其三处有误,琴师因此引她为知己,将自己机缘巧合之下得来的、身为凡人并无用武之地的一件法器送给了她。
这其实很好玩。
她年少不懂事时的确时常往南域的风月之所来去,也的确经常听琴赏曲,兴致上来时与诸多乐师善才论音,但琴师赠宝一事她却真的全无印象,这事情吊诡就吊诡在记忆七分实三分虚,令她难得有了无处下手之感。
但总还是有法子的。
身在局中,迷不得出,那便去找局外人。
虽然已过了数十年,即便真有这个琴师也恐怕早已作古,她也要寻着他的坟茔骸骨,给他上一炷香,问一句话。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插花走马
暮霭沉沉, 缺月初现,浮动着胭脂香气的十里长街之上,醉春阁高高点起了一盏烛火。
月浓酒深明灯悬, 插花走马醉春阁。
这是南域风月之地的惯例,暮色之时掌灯,意味着到了该热闹起来的时候了。
满目尽是灯火迷离莺声燕语, 富贵风流的王孙公子半醉着被人搀进楼中,朦胧华美的层层帘幕深处有女子粉白的脸含笑盈盈,大幅绣金攒花的裙摆一旋而过,消失在长廊深处。
南域是人族聚居的地界, 到底是不如小倌馆遍地的西境民风开放, 因此在这女子的身份便不太便利, 相凝霜不想引人注意, 便幻化成了男子身形, 又将眉眼改动得凌厉了些,这才慢悠悠走进门去。
醉春阁门口侍立着许多迎客的鸨母与叫门的龟奴,刚刚迎了几位常至的贵客进门, 正笑言之时, 有眼尖的鸨儿瞥见又有客至, 忙堆了笑迎上去:公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