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容听得一颗心直往下坠:既是如此,长安也并非没有适龄女郎、太后殿下为何偏偏属意了她?
郑太后微笑道:哪里是为了她。倾身拉过她手,语重心长道:哀家的弟弟、你的丈夫,这么多年都是个郎官,还做过散骑侍,突然就拔擢为相,你不奇怪吗?
周容愣了愣道:他他是圣上的亲舅舅,莫非这也有人敢置喙?
那长亭侯也是皇帝的舅舅,为什么不封有军功的长亭侯,封了武安侯?你觉得你夫君比他兄长睿智英明吗?
此话戳中了周容的心事,郑沅封相以来,郑家虽然风光无两,两房不和的局面已难以避免。
周容低着头默默不语。
此时暮色笼罩未央宫,灯火照郑太后面上,似一抹斜阳。她轻轻叹了口气:我也不愿谋算我亲生儿子,但实在是他不实在先。
她低着声,喉中沙哑,说了一句唯有两人能听到的话。
quot;一定要纳朱氏妇万一真的有一天,出了什么事,这是一张保命符。
郑太后说罢,抿了一口苦茶。轻撩额发,玳瑁护甲掠过自己面上一寸一寸的褶皱,勉强挤出个笑容。
世祖皇帝较当今皇帝仁厚敦德,尚有张氏灭族之事。哀家连日来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为你们谋好万全的退路,只盼你们,万事小心些罢。
不能拿出逾制的聘礼,就与她商议,客客气气的,从别的地方补偿她。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个女郎娶进门来。
钟鸣终南山,山气日夕佳。
郑府自太后的父亲去世后便早已分家,如今作两房,皆在长安东市长乐坊,互隔一街,恢弘楼宇浩浩荡荡铺了半条街。高墙一围,遮挡万千峥嵘。
丞相郑沅的府邸近日常开侧门,人进出不休,早早地张灯结彩。
数条街之隔,出门采买胭脂水粉的朱令月在侍儿奴仆的簇拥下,缓缓登上高楼,向郑家眺望。
郑无伤的嫂子、长亭侯世子夫人谢氏被周容派来作说客。
指着一处处,絮絮叨叨,与她说郑宅格局构造,又说为了迎她,要辟出一座百花楼来,话语里满怀歆羡之意:当初他们家聘我为妇可没有这么讲究,你是好福气。又数百花楼的珍宝给她听。
朱令月高挽双髻,鹿眸扑闪,嘴角挂着笑,听得心不在焉。
忽然问不知这百花楼,比我家丹鸾台如何?
谢氏面色微僵:明贞太主的凤邸,自不敢相比。
朱令月笑嘻嘻道:你也是我的嫂子,我问你一句,我是皇后亲妹,当不得他家的礼聘吗?
又听此论调,谢氏倒吸了一口气,语气也急促起来:女郎,不是拿不出一万金。百花楼难道不值一万金么?还不够爱重女郎么?宅子在这里,田庄在河东,都是土地田宅仆人珍物要拿现钱需早半年变卖铸金。一时半会儿搬国库去不成?是侯爵府,又不是皇宫,就算是天家聘妇,做事也讲究章程。
朱令月被她一通抢白,怒极冷笑:你是说我做事没有章程?
谢氏见她皮笑肉不笑,百般说和也不听,压抑着心头之火,面无表情道:皇后殿下的家规自然严谨。
朱令月双手撑颊,百无聊赖的望着窗外日夕佳景:嫂子最好别拿你的聘礼和我的聘礼比。最好想清楚,你是谁,我是谁,再来与我作说客。
谢氏也是名门贵女、世子之妇,从未受过这等气,双颊血点子一样泛红,又不好耐她何,一言不发转身下楼。
朱令月软缎鞋轻踢着木桌,玩手臂上金钏,轻轻哼起了曲儿,视线忽被窗外一景牵引,一青衫玉郎自闹市间牵马而过,身姿挺拔不凡,眉目清隽至极。
男子挂缰在马,要在路边小摊买一只色彩鲜艳的野雉,他勇武高大,需低下头才不碰到摊棚子顶。
朱令月侧耳听去,竟听到一口熟悉的楚地乡音。
她胸中怦然一动,抓了一把酒楼里的干胡桃,朝他脑袋上一掷。
嗒的一声。
那人捂着脑袋抬起头,一张如走笔写墨的脸抬起来,看见她的一瞬,眼神里浮过明显的震动。
朱令月只当他慑于自己容貌,低头展颜一笑,操着楚地乡音从楼上问他:郎客哪里人?
那人尚怔怔:章华。
朱令月又惊又喜,忙道:我也楚地章华人。你叫什么名字?
青衫郎君目中震惊忽消逝无踪,玉面转沉静,静得甚至有点肃然。
李弈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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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连续值班,明后天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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