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怔怔地坐着,不知为何,忽然想起来吴嘉悦小一点的时候,那时候吴嘉悦才两岁,走路都走的跌跌撞撞,却高兴地从外面进来,把她写得歪歪扭扭的吴字拿给她看,一副求表扬的模样。
吴思圆记得自己那时候怎么说的
她道:我吴家嫡长女,岂能写出这么丑的字?回去再练。
往后多年,母女两人的对话都如这般。
直到那次宫宴之前算计谭柚。
吴嘉悦站在她面前,试探着开口,娘,我有法子。
她想用花魁拼酒一事约谭柚打架,然后按个罪名在谭府身上,从而避免长皇子下嫁谭橙。
那是吴思圆头回同意吴嘉悦的提议。
吴嘉悦当时惊喜地抬眸看她,像是没想到自己还能有点用。她两只眼睛锃亮如星,想笑又忍住了,手足无措地抓着自己的衣服,说,我肯定不会让娘失望。
吴思圆那时候还在想这个孩子什么时候能长大沉稳一些。
然而今天,吴嘉悦取得了第三名的好名次,要是以前,她定会跟两岁时一样,怯怯地走到她面前,带着期待跟忐忑,想得到她一句表扬,哪怕一个肯定的眼神。
可是现在,她就那般淡然的直接回府接着看书。
吴思圆恍惚间才发现,自己的女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已经不再需要得到她的认同了。
她已经长大,有足够的底气跟自信,所以不需要从别处得到认可,也没必要将自己的功名往外炫耀。
她不再是那个两岁时的吴嘉悦,也不是两三个月之前的吴嘉悦,现在的她,走在一条跟自己截然相反的路上。
吴思圆往后缓慢地靠在椅背上,好一会儿才把胸口那股闷堵酸涩感缓过来。
她深吸一口气,拍着桌子站起来,大声嚷,好啊好啊,不过得了个区区第三名,尾巴就翘上天了?老娘当初三元及第的时候,也没她这么嘚瑟!
她多有本事啊,眼里根本没我这个当娘的,养不熟的白眼狼,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玩意。
既然这样,干脆直接从我吴府搬出去,我府上庙小,已经装不下这么大的菩萨了!
下人在旁边跟着劝,但越劝吴思圆的声音就越大,大到整个府邸上上下下都能听见,大到满大街都在传吴思圆在骂她家逆女。
众人都在猜测,吴嘉悦怕是在府里住不下去了,按着吴大人这个意思,估计要将她逐出家门。
毕竟吴嘉悦得了功名后只顾着跟好友庆祝,连亲娘都不在乎,而且她跟在谭柚身后,不摆明要站长皇子吗。
以前是个纨绔还算罢了,如今一旦有了功名,牵扯到的东西可就多了。
家里有这么一个跟母亲和家族立场相反的逆女,哪个当娘的能不生气。
有人甚至说吴嘉悦糊涂,离开吴府,离开吴大人,离开吴府嫡长女的身份,她在外面什么都不是。
那谭柚苏虞等人再好,也不是亲的啊,到底还是血缘关系最为近亲。吴嘉悦怎么就不能服个软呢,亲娘俩哪有隔夜的仇?
可吴嘉悦没打算服软,她中举的当天,就已经开始在外面物色新的住处。
这事传到宫里,司芸把玩白玉麒麟的手微微一顿,垂眸笑着说,母父之爱女,则为之计深远。
她缓慢摇头,啧啧,吴大人这些年当真没少听戏,如今自己还扮上了。
司芸说话的时候,赭石站在边上伺候不敢说话,直到外面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传来。
赭石扭头看过去,是小皇女司桉桉来了。
司桉桉今年四岁,生的极像司芸,白玉团子一样,格外讨喜好看又机灵乖巧。
母皇。司桉桉声音脆甜的喊。
司芸这才将白玉麒麟放下,弯腰将女儿提溜起来坐在腿上,笑着捏捏她的小脸,又跑去哪儿疯玩了?
没有,桉桉看书呢。司桉桉心虚地眨巴眼睛。
她刚才在御花园跟硃砂和松狮一起玩,差点玩疯了,然后听说母皇喊她,这才依依不舍的过来。
司芸就这一个四岁的女儿,她子嗣极少,少到一共才三个孩子。一个女儿,两个儿子,小的那个才四个月。
明年开春大选,宫里进新人,也许到时候会好很多。
赭石,去给小皇女拿些糕点过来。司芸头都没抬。
赭石应,是。
他是皇上身边伺候的人,是离司芸最近的那一个,但有些事情,他也需要回避。
等殿内只剩下母女两人,司芸才挠了挠司桉桉的咯吱窝,捏她鼻子,小机灵鬼,连母皇都骗。
司桉桉咯咯笑,在司芸怀里扭来扭去,躲开她挠自己痒痒肉的手,鲤鱼打挺一样挣扎,哈哈哈母皇我错了哈哈,我以后不敢了哈哈。
当真不敢了?
司桉桉都快笑出眼泪了,真的真的。
司芸这才说,那母皇让你送给小舅舅的糖果子,你是不是都自己偷偷吃了?
没有没有,桉桉都送了的。司桉桉举手保证。
她是想吃,但母皇说小舅舅更喜欢吃甜的,吃了她送的糖果子会更喜欢她,司桉桉这才忍痛割爱,每每见到司牧都会送他一块糖果子,希望小舅舅永远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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