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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爸,您别放弃我
    日记风波过去后,陆漫漫像变了个人似的不再每天都为了不让人担心而刻意乐观。脸上没有了任何表情,不悲也不喜,不吵也不闹,与她病态样子根本不符,这样反而显得她有那么一丝搞笑,可能是因为高冷是强者才有的一惯风格吧,所以弱者高冷起来总是会觉得有一丝滑稽。
    只有在陆依依的面前时,她才会让自己挤出一点笑容,潜意识里,她是不想让这么小的妹妹因为自己的过错而受到冷暴力对待。
    陈芬郁也许是意识到自己下手太重而伤到了陆漫漫的心灵,又固执的不肯低头,所以在一段时间里母女俩都处于零交流的状态。
    好景不长,本性难移的陈芬郁在冷静一段时间后仍然不依不饶地继续对陆漫漫表露出各样的嫌弃。只是那时候陈芬郁不知道的是,陆友生已经答应了陆漫漫,要把她接到梧桐市,去与爸爸一起生活。
    奈何陈芬郁再说难听的话,陆漫漫都显得无动于衷,毫无波动。因为她知道,她马上就可以离开这个家离开妈妈,再也不会听到陈芬郁如雨点一样多的咒语充斥在耳朵里面。
    “为了让爸爸同意带我离开这个家,我不惜威胁他说如果在规定的时间里没有回家接我走,那么我就在第二天死在家里,到时候您就回来收尸吧!”陆漫漫在日记里如此写道。
    但其实,陆友生还是违约了,他没有按时回来接陆漫漫,她当然很难过,就像被他抛弃了一样,陆友生一直努力向她解释原由,使得陆漫漫最终选择谅解他。
    直在18岁那年,陆友生终于兑现了他的承诺,连夜赶回来带着她离开了家,前往梧桐市,留下一脸错愕的陈芬郁。
    此刻,坐在长途汽车上的陆漫漫,突然鼻子酸酸的,也许是终于离开了那个伤心的地方,又或许是因为看到为这个家操劳了太多的陆友生仿佛一夜之间生出来的白发。要知道,陆友生年纪不到四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然而却因自己的缘故一下子变得苍老许多。
    压抑太久的情绪就快要暴发出来,陆漫漫拼命忍住眼泪不让爸爸看见,连忙说:“爸爸,可以去帮我买瓶水吗?我有点口渴了…”
    陆漫漫想支开一下陆友生而低着头找借口说。
    “啊,可是车快开了呀!”陆友生显得有些为难而左右环顾的样子,恰好看到车厢里放着有共用饮用水,欣喜地说:“看,车上有,你等着我去给你倒一杯来,说着便起身走去。
    陆漫漫连忙擦试了快要掉下来的眼泪,笑着说了声好。
    陆漫漫也是后来才知道,爸爸不愿去买水而感到为难的样子不是因为车要开了,不过是他身上全部家当只有一百多块钱罢了,那将是他们这两个月里仅有的生活费用。陆友生在回家接陆漫漫之前,为了方便照顾女儿,辞掉了原来包吃住的工作,而找了一份朝九晚六的新工作,并在工作地点的不远处,租了一套不到20多平米的一室一厅的房子,把刚发的工资全部都交押了房租,仅剩下最后一点生活费。
    陆漫漫到了即将生活的地方才知道,她在梧桐市生活的环境里,原来比家里的条件更差,租房里又黑又窄,即使在白天也要一直开灯才有光亮,狭小的空间除了容下一张小床和一张吃饭的小桌子及一张旧沙发,就仅剩一条过路道了。
    纵然是这样,刚开始的陆漫漫仍觉得特别开心,异常激动。就像是特别容易满足的孩子一样,突然被赏了一块糖果,光是拿在手里不吃就觉得很幸福了。
    再不舍得吃的糖总会慢慢溶化掉,很快,陆漫漫就厌倦了这种还和家里一样的生活方式,吃饭、看书、睡觉、再起床,吃饭、看书、睡觉…不过只是换了一个地方同样进行着而已。
    因为自己没有办法走路,就算身在繁华的都市,也只能屈身于都市里的无人问津的角落,每天过着白开水一样的生活,吃着最便宜的饭菜,勉强度日。
    午饭时,陆漫漫不甘心道:”每次都是豆腐,都已经吃了一个多月了,煎炸炒煮蒸都尝过了,看到白豆腐就想吐,我们就不能换个菜吗?“
    陆友生掏出口袋里干瘪的钱包,递给了陆漫漫:”还剩最后的五十,再忍忍吧,下个月就发工资了。“陆友生试图安抚陆漫漫说。
    我还能说什么呢?看看自己再看看瘦小的父亲,他每天工作回来要照顾自己,还要买菜做饭洗衣服拖地做不完的家务活…我还有什么资格埋怨?当初是自己选择这条路的。陆漫漫沉默地想着。
    ”我床头柜子里面有个布袋,里面装着有一些钱,大概有一千多,这些年攒的一直都不舍得花,现在也没有机会用了吧,您拿去买菜和水果吧。“陆漫漫对爸爸说。
    陆友生低着头默默吃饭不语,良久才说了一个字!”嗯“然后就收拾碗筷洗碗去了…
    我知道,他在作思想挣扎,他不想花我好不容易攒的零用钱。也不想间接承认,自己的能力太有限,有限到养不活自己的家,自己的女儿。可是眼下,他就只能这么做才能让女儿过的好一点。
    在这个家,只有爸爸,能让陆漫漫感觉得到还有父爱。还有妹妹,懂事的让自己心疼,又让自己感到很温暖。而妈妈,在自己匆忙离开家以后,与爸爸发生了激烈的争吵,三个月的时间都没有任何联系,铁了心要与我们抗衡。直到,外婆的死讯传来…
    妈妈的妈妈没有了,那一刻我忽然有点心疼妈妈了,也忽然意识到人生苦短,不应该一直与她置气。
    她此刻该有多么难过啊?爸爸也在第一时间赶回去陪着妈妈送别外婆最后一程。
    一想到生前对自己百般疼爱的外婆突然就这么毫无征兆地走了,甚至连她老人家最后一面都没有见着,就要成为心底永远的遗憾了。
    亲爱的外婆,一路走好。
    梧桐市的夜景很美,霓虹灯替代了没有星星的夜空,使许多的人流连忘返。
    上周发了工资的爸爸,在预算之内为我买了一张轮椅,有时间的时候就推着我到外面的地方走一走,看一看。整天闷在屋里子的时间太长,才知道外面的世界原来那么的辽阔,那么的令人神往,真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书中的世界再精彩也不如自己亲眼看过这世界美妙…
    在回去的路上,陆漫漫鼓足了勇气问了一个她一直想问陆友生却没有勇气开口的问题:”爸爸…“
    ”嗯。“
    陆友生愉快地应到,想是因为带女儿出来溜达了一圈而为自己的功劳正感到高兴吧,只是当他听到陆漫漫接下来说的话,他脸上愉悦的感一下子阴郁起来。
    ”什么时候才能带我去医院治病啊?“陆漫漫十分期待陆友生的回答,只是陆友生沉默了许久,仍然没有作出回应。
    陆漫漫急了,转过身子说:”总不能我真的就一辈子都这样了吧?爸,您一定不要放弃我啊?否则我这辈子就完了!“
    ”坐好!着什么急,以后会去的!“陆友生这才打断了陆漫漫的话,没好气地回答到。
    ”以后是什么时候?一年,两年还是十年?我怎么能不急?我才18岁,难道要我在最好的年华里一直过着**十岁一样的生活吗?我没有把握住最好的时光,那十年二十年后就算我忽然好了又还有什么意义,最好的年华都已不复存在。“
    陆漫漫显得很委屈,她早就知道结果是这样,就是不想轻易死心。
    ”那也要等有钱啊!“陆友生把最关键的问题说出来。
    这得确是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此刻,陆漫漫也沉默了,一个中年男人推着一个小女孩静静地消失在夜色中。
    陆漫漫又怎么会明白陆友生的苦衷,他心里头比任何人都希望自己的女儿可以好好的,哪怕付出所以代价都在所不惜。可是眼下,肩膀上的重担已经压的自己透不过气来,他要顾及的,是整个家庭。
    靠近海边的梧桐市,即使在冬季来临之际,空气中仍然带着咸热和燥闷的气息,这样的天气多少让人感到不太适应。
    这不,即便是足不出户的陆漫漫也难以避免的闷出别的病来。很不适宜的一场重感冒!
    虽然与身上患的旧疾相比感冒其实对她来讲并没有什么,但是当两者叠加起来一起发作就让陆漫漫感到吃不消了,难受的每天只能平躺在床上。
    陈友生虽然心疼,但贫穷使他们都并没有把这场感冒太当回事。
    陆友生照常上下班,回来的路上到药店买点感冒药让陆漫漫服下,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星期,感冒不仅没好反而愈发严重。
    陆漫漫食欲消减,什么都不吃,好不容易吃了点东西吧又马上吐的干干净净。
    面**显苍白,四肢无力,一个星期下来倒是清瘦了许多。
    直到陆漫漫突然感到呼吸困难,好像死亡触手可及一样。
    陆友生这才慌了,连忙带着陆漫漫赶到了小区诊所,看过检查报告的大夫又看着难受的陆漫漫,当场就喝斥陆友生怎如此粗心大意,拖成这样才想着来求医,并要求陆友生立即刻不容缓把陆漫漫送往梧桐市人民医院里进行急救,不然将会有生命危险!
    这时,陆友生问了大夫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医生,那…整个治疗流程下来大概需要准备多少费用?“
    大夫显然被他这么一问感到诧异,这才发现陆友生朴素的穿着原来并不富裕,顿生几分同情地回答道:”这很难说,你女儿现在情况很不乐观,照现在的推测也许需要十万左右。“说完,大夫看了一眼坐在轮椅上闭着眼睛却什么都听到了的陆漫漫,表情复杂。
    陆友生听到大夫估约的数字感到天旋地转。
    别说十万,就是一万,他此刻都拿不出来!他心疼地看了一眼难受的陆漫漫,内心充满愧疚,他开始恨自己无能为力,甚至于一闪而过地想到了如果陆漫漫死了,是不是她也就能解脱了?
    陆漫漫察觉到陆友生异常难看的脸色,不想让他为自己再继续为难下去便有气无力地安慰陆友生道:”爸,我没事!要不咱们回去吧,不就是感冒嘛过几天就好了。就算…好不了咱也别治了,这都是命,我认了!到时候…您就帮我最后一个忙,把我身上有用的器官都捐给有需要的人了,让他们替我好好活下去,遗体也一起捐了吧,省事儿。出了点力,我也没算白活了一遭,您说是不是?这辈了您就当没我这个女儿,下辈子我一定再好好报答您的养育之恩。“
    这段话陆漫漫非常吃力,又硬是哽咽着说完,接着就昏厥了……她太难受了,又无法呼吸,像溺水一样沉到海底,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灵上。
    陆友生彻底慌了,深深地为自己刚刚一闪而过的念头感到可耻,情绪激动又悲怆地煽了自己一巴掌自言自语说那是我的女儿啊!我怎么可以有这么逃避责任的念头!”说着就带着陆漫漫立刻赶往梧桐市人民医院送入了急诊室,戴上呼吸机的陆漫漫恢复了一些意识。当她睁开双眼看到医生正在为自己急救时她就知道爸爸没有放弃她。她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该失落,她不想让爸爸为难,十万对这个家而言简直是天文数字,这点小病小灾实在是不用如此铺张浪费。
    急诊室的走廊上,陆友生若有所思地傻站着,直到护士把他神游的思想给叫回来:“谁是陆漫漫的家属?谁是陆漫漫的家属?”护士连叫了好几声,陆友生才反应过来连忙说:“我是,我是…大夫,我女儿她情况怎么样?”陆友生恐慌地问。
    护士说医生已经在尽力医救,这个您签一下字!陆友生接过来的是病危通知书,慌张地说:“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签这个…我女儿她怎么了,医生您一定要救她,她还这么小,不能有事啊!”陆友生仿佛是带着哭腔恳求着护士,护士小姐也许是见惯了这种场面,并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是用平静的语气说医生正在全力地救治中,您先坐下来等吧,您把这个签了医生才能给您女儿用药,请您快点儿签!
    陆友生被护士这么一说闭上眼,很不情愿地签上了名字,心却在滴血。
    他拿出用了好几年的老人机,拨通了家里的座机:“喂…”陈芬郁在电话一头应道。
    “是我…”陆友生凝重地说。
    “什么事?”陈芬郁并没有觉察到哪里不对劲。
    “女儿住院了,很严重…”
    “怎么回事?”
    “肺炎,医生说需要隔离…”
    陈芬郁尤如当头一棒,半晌才想起最重要的问题:“钱呢?要多少?我这还有一些,我可以给你打…”
    “十万。”陆友生没等陈芬郁说完插话道。
    陈芬郁心头一惊,听到十万这个数字立马要吓的跳起来:“多少?十万?要上天呐?不是…十万要从哪里来?你知不知道十万是什么概念,可以盖一栋三层一百坪方的小洋房了好吗?当初不经过我的同意你把人给带走了,现在落得这么一个下场你说说她是不是灾星,这个家都被她害成什么样子了!”
    “够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赶紧想办法凑钱啊!”陆友生压住心里的怒火,向陈芬郁吼道。陈芬郁就是这样,无论什么事情,都能绕到一起,还能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蛮不讲理就是她的人生信条。
    “要我凑?我上哪去给你凑?十万你以为是几百还是几千啊?就你家那几个穷亲戚,谁家见过这么多钱能给你一下子变出来。当初欠下的都没给人还利索,现在倒好,又再觍着脸去借,你觉得现实吗?”陈芬郁质问道。
    “我不管,算我求你,跪下求你,你必须去借,不然漫漫就没了…”陆友生几乎带着哭腔向电话那头的陈芬郁哀求道!
    “你求我也没用,我能怎么办?我不希望她好吗?你自己没有能力挣钱,怪就怪她命不好,死了说不定也是对她好。”陈芬郁略微有点无能为力地说道。
    陆友生怒火中烧:“你这个妇人心怎么这么狠,她是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此刻你的女儿危在旦夕,你不着急反而说这种风凉话,你的心就是铁打的自己的女儿出事都不应该这种态度!”陆友生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一股脑地把所有情绪都发泄在陈芬郁的身上。
    陈芬郁比他还不依不饶道:“好哇!你终于说真话了,原来你早就对我不满了,我为这个家操劳这么多年,每天起早贪黑的只为挣口饭吃,自从嫁给你后我就没过过一天的好日子,没日没夜地干活,到头来没落下好反而还被你嫌,这日子没活过了,离婚!”陈芬郁又开始无理取闹了,这么多年的陆友生都是这样走过来的,只是此刻女儿正在急救中,当妈妈的却一点都不着急反而惦记着自己的那点辛酸史。陆友生心寒地挂了电话,指望不上,多说已无益。
    医生出来了,陆友生赶紧上前着急询问状况。
    “没什么大事,就看接下来的恢复期了。”
    听到这句话陆友生悬着的心终于松了口气,又同时紧张起来…“那医生,需要准备多少费用?”
    结果医生的话差点让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费用你先不用管,等病人好了再说。”
    陆友生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医生再向他确认了一次,他才相信这是真的,意外的惊喜让他喜极而泣。而他不知道的是,急救室里刚醒来的陆漫漫看着眼前的医生就拼命地不配合他们施救,说自己已是将死之人,就算这个病治好了仍然没有办法走路,还不如一走了之,也不要给家里带来巨额灾难…
    最后…医生也是实在拿她没有办法,他看着这个跟自己女儿年龄一般大的小女孩,心生怜悯。
    于是摘下口罩和蔼可亲地看着陆漫漫说:“生命可贵,能活着就好好活着,小小年纪怎可说这种丧气话,你爸爸若是知道该有多伤心?你好好配合,费用的事情我会跟医院商量尽可能地给你们减免到最低,但我向你保证,一定是你爸爸可以承受的范围内,多余的我个人先帮你垫付,以后你长大了,可以自己赚钱了,再来还我,好吗?”
    陆漫漫被说动了,她感到一种久违的被尊重的感觉,是一个医生与患者之间的那种尊重。自从生病后,谁都把她当成弱者,从来没有人能这么看的起自己,一时间她都要忘记自己是个重症患者。
    “好!”陆漫漫终于安静下来,极力配合医生。
    刚下过雨的天气,此刻渐渐放晴,彩虹爬上了蔚蓝的天空,显得格外眩目。阿凌推了推陆漫漫:“雨停哩,我们去食堂吃饭吧?”
    陆漫漫的思绪渐渐在回忆中被拉扯回来…
    “是啊,雨停了,还有彩虹呢。”就像当初的她一样,经历一场暴风雨后,终于又能重新站起来,抓住了青春的尾巴,并过着精彩的人生,充实而又美好。“好!走吧,好饿哇,我要点一份大份的糖醋里脊!”陆漫漫愉快地说。
    “馋死你。”阿凌笑着说。
    两个女孩儿并肩走出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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