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申直觉内情复杂,因此白慈问她目的地是哪里的时候,她没有说,只说是靠近和田的一处佛教遗址。
和田是旧时佛国于阗所辖,安西四镇之一,佛教昌盛一时,最后为喀喇汗国发起圣战所灭,周围最不缺的便是佛教遗址。白慈不以为怪,没有继续追问,只关照她小心,不要单独行动,至要紧是把手机换了。庄申下意识摸摸口袋里贴膜带壳的x。
说来唏嘘,今时安西玛尼教根深之处,皆是旧时佛光普照之地,法//轮寂灭,月光笼罩四方。看资料时每每看到此处,庄申总是会想,会不会有那么一天,佛法僧重新进入安西地区,家家户户重新念起阿弥陀佛。
喝一口水,擦去瓶口唇膏红印,法尔蒂丝先问她:“你知不知道那些佛教遗址里通常有些什么出土文物?”
“织物、木牍、佛像、壁画残片,多是唐代之物。”
“金属制品呢?”
“墓葬有,吐鲁番那边出土的多一些,但是佛教遗址里很少见。诶,你是说?”
“对,根据发现遗址的设备维护人员所说,遗址里有几件金属制品,可能是白铜。但是现在这些金属制品和几个木版画,都被盗墓贼给抢走了。”
“真是可惜,一般盗墓贼不懂东西好坏,只晓得金银就是值钱。听说这次遗址被盗,惊动警方,上回你请我们去的那个宴会里,有人就说,警察上门问询。”
法尔蒂丝露出沉思之色,“这事我不清楚,你们章总也不太明白。所以我才跟你们章总申请,和你们一起去。你们各有其责,我去开开眼界。”
“法尔蒂丝小姐说笑了。”庄申心道。
这两年安西地区的安检不减反增,越野车经过安检站,司机关照大家,带好身份证到小房间里刷卡刷脸。
从车里下来,脚踏实地,明明外头三十度的天,庄申却是一阵一阵的发冷。做几个简单的放松练习,她跟在法尔蒂丝身后,进入安检站。
将身份证交给安检人员,接触到她冰凉的指尖,安检人员不禁一颤。安西地区日头大,哪怕车里开冷气,太阳底下一走,绝不至于会这样冷。
身份证信息问题,脸也没有问题,同伴各个正常。安检人员将身份证还给庄申,庄申说:“谢谢。”
比起刚才更加紧张。
安检人员叫住她:“你怎么回事,脸发白,一抖一抖的。”
出发前已经和关世云对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做过预演,庄申做个想吐的动作,苦着脸说:“之前晕机,之后晕车。”
安检人员这才释然,挥挥手,叫她离开。
“下一个。”
混过一次又一次,每次总是以晕车作为借口,安检人员不知道内情,但是作为同车者,邱泽飞和法尔蒂丝却是晓得她到底有没有晕车,三次安检过后,两人发现她的异状。
车开出安检站之后,邱泽飞在后视镜里观察庄申一会儿才问。“你以前的案底不会还在吧。”
听到案底两个字,从司机到庄申本人均是一愣。
庄申说:“你不要胡说八道,我清清白白,哪有什么案底。”
邱泽飞阴阳怪气笑了笑:“那不叫案底叫什么?我可记得啊,之前我们一起来考察,就是你两次被警察抓走,把我们的行程都耽误了。”
“有过违法行为才叫有案底,我是配合警察调查,不知道不懂你就不要乱讲,没人把你当哑巴。”庄申提高声音,压着冉冉升起的怒火。
几年前就是因为这几个人回学校之后就宣传她不晓得犯什么事情被警察抓进局子里好几天,弄得她饱受异样眼神指指点点不算,第一年考研没考上,拖到第二年才考上,还是周瑾帮她说好话,拍胸脯担保。光冲这一点,她没按照周瑾的意思继续走学术路线,就有些对不起她。但是她实在不想和这些人再有什么交集。
那一次考察,她自问没有任何错处,只因为某个不知名的理由被带去问话,又关了几天,导致考察临时中断。但这又不是她之所愿,她遭受无妄之灾,这些人非但没有半分同情,反而落井下石,怎不叫人齿冷。
邱泽飞不以为然,假装没听出她的情绪,说:“我只是看你那么紧张,担心你有事情没结,会影响我们的任务。”
庄申说:“如果有事情没结,我应该过不了安检,你还是别瞎操心了。”
两人一时口舌之争,法尔蒂丝没有搭腔,她不发话,司机乌卓自是不搭腔,只多看庄申几眼。
中途路过服务站修整,法尔蒂丝在洗手池边叫住一脸愤懑的庄申。
“作为同行者,我有必要问你一句,是不是有什么我该知道但是不知道的事情。我不想探究你的隐私,但是我要保证我的事情不会被你连累受到过多关注。你不会否认几次经过安检站,你都在紧张吧。”
法尔蒂丝没有私下问邱泽飞,对庄申来说已是一种信任。邱泽飞怕是很愿意巴结这位金主,把旧事加油添醋说一遍。
揉揉脸,庄申说:“是,我在紧张,紧张地发抖。大四那年,我跟导师的考察团到安西考察遗址,在策勒先是被警察带去问话,之后又被号称警察但看起来不像是警察的人带走,关了四天。每一天都担惊受怕,度日如年。因为是在安检站里被带走的,所以我会紧张。”
法尔蒂丝显然十分意外,足足消化了一分钟才说:“你大四是多久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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