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的时候她仅仅是存着儒慕之意,觉得他甚是博学,引经据典侃侃而谈,自有一派风流态度。再后来才发现他不只这点好处。跟他相处是极其愉快的经验。不管你说多么傻的话,他会耐心地微笑倾听,还时不时加几句深入人心的评论。她那些不值一哂的烦恼到了他那里都是可以理解的成长的疼痛。
渐渐地,她迷恋上看他说话时一挑一挑的眉,他在桌上轻叩的修长的手指,他哈哈大笑时露出的雪白牙齿。他既不英俊也不高大,可是跟他在一起辛唯觉得无比舒服。回到宿舍她会忍不住揣测,他在家里对他太太是多么的温柔体贴又不失男子汉的担待。想着想着就有点难过。
她并不是一点挣扎都没有。那个时候害怕极了,又不能跟任何人说,只能拼命看书控制自己不去联系。可是熬不过三天就又忍不住打电话过去。她安慰自己这只是一场无望的单恋,只要她不表白,就不算破坏别人家庭。
这么天真的想法,瞒得过自己,却怎么能瞒得过对方?陈卓开始回避见她,每次见面也总选在人多的地方。他不再和她对视着说话,眼神轻轻地就飘了过去。而辛唯却注意到,当自己离开桌子转过身,他的目光又悄悄地尾随了上来,带着一点疼痛的无奈。
男人性格里那点犹疑怯懦被她解读为残余的孩子气。她愈发地迷恋他,寻找一切可能的借口和他联系。
见到之夏的时候她愧疚吗?肯定的。只是她的渴望填得心里那么满,哪里有精力考虑别人怎么想。
辛唯记得陈卓带她去书店挑书。快到父亲节了,书店里也用漂亮的广告做促销。辛唯快速走过,然后站在走道里失神,连挡了别人的路都不知道,还是陈卓伸手把她拉开,低头看她的时候脸上闪过一丝恻然。
挑完书她问陈卓要不要一起去吃晚饭。好像一直在等待着要回绝这个要求,陈卓流利而飞快地说:“不去了,晚上得回家。”又笑着拍拍她的头,“早点回学校,太晚了不安全。”
她跟他彬彬有礼地告别。目送他走得远了,天开始下起雨。人们都站在书店门口躲雨,而她一个人站在几乎遮不住雨水的地方轻轻发抖,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唯唯。”有人温柔地呼唤她。她抬起头,看见陈卓站在雨里看着自己,再也没忍住扑到他怀里:“你回来了,我知道你会回来的。”
他带她到宾馆沐浴换衣服。她试探着踮起脚尖吻他的嘴唇。他的嘴巴里有淡淡的烟草味,还有酒的味道,原来刚才他走后,忍不住坐在街边小店里喝了一杯。
湿漉漉的衣服裹在身上,让两个人都瑟瑟发抖。她的眼眸笼罩着水气,美得不可思议,柔弱得让人心疼。也许该进浴室的,当衣裳被扔得七零八落,她发现自己已经倒在温暖的床上。
那是她生命里最美好的一段时光。他沉着,自信,温暖,能教给她太多东西,又不要她付出什么,只是一味地宠爱她。而她的回报,则是永远不提他的家庭,不提任何要求。
有几个晚上,她做了噩梦哭着醒来,陈卓抱着她,轻轻拍她的背:“唯唯,怎么啦?做了什么可怕的梦?”她抽抽嗒嗒地说:“我梦见爸爸了。他特别帅,特别高大,拉着我去买东西,可是我一转身,就再也找不到他了。我跑啊跑,只看见地上有很多血,却看不到他,然后就醒了。”陈卓叹气,温存地吻她的额头。
这就是纯粹的爱情吧。她和他并不企求多余的东西,只在能厮守的时间里缠绵着互相依恋着。
这神仙也比不上的快乐因为短促而被她铭刻在心。以至于后来发生的种种,包括之夏的一个耳光,也没有让她后悔。
一切都值得。她没有想过伤害方严严,她只是不断地给予陈卓他需要的。这么好的男人,配得到世界上最好的东西。
分手的时候他很决绝。最后一次见面,他说:“唯唯,是我做错了。我害了你。我们不能再见面了。”他把一切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她的眼泪迅速夺眶而出:“不是。你没有害我。”
不等她争辩,他掏出一个存折,静静地凝视她:“唯唯,我不能再给你什么。这些钱你拿着,以备不时之需,密码是你的生日。”
她呆呆地看着他站起来,再没看自己一眼走了出去。她的腿软得没有起身追上去的力气。对和错的定义在她心里疯狂盘旋着,愧疚和不甘混和成奇妙的毒药,痛苦和无奈在骨髓里滋滋作响。
她没有取那些钱。只要那些钱还放在银行,她的爱情就依然纯真。
辛唯凭着这个信念走过了最难熬的时光。而在这个夜晚,她回想起往事,不禁泪如雨下。从前多美好,现在就多么不可忍耐。
有谁能真正地关心她爱护她帮助她做她的港湾?她有太多的烦恼和痛苦找不到人解答。
周一的早晨回学校前,她忍不住再一次去到陈卓上班的大楼下。从前有几次,她会坚持送陈卓来上班。当然不敢走在一起,所以她装作路人跟在他身后,贪婪地看着他的背影。在他要进楼之前,他会转身给站得远远的她一个微笑,那充满温情的眼神深深地烙在她心底,让她在每个泣不成声的夜晚翻检出来熨贴自己。
周围一切场景还如昨天一样。人们匆匆忙忙地从她身边经过。她站在花坛边望过去,通常这个时候他都该来上班了。她看看表,他要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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