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你别到处走,我现在就回去。江霄一边说着一边往病房里走。
爷爷的忌日在寒冬,但摔的那一跤很早,从那之后爷爷的身体才越来越差,他不确定是不是这一次。
哎不用不用,我现在没事了,我是想让你表叔给我捎盒感冒药。爷爷还在阻拦。
我回去正好给你带着。江霄又和爷爷说了两句,才挂断了电话。
付清舟躺在床上仍旧没有要醒来的迹象,江霄在床边站了一会儿,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付清舟,我很快就回来。
说完又站了片刻,确认付清舟没有醒,才急匆匆地出了病房,再三叮嘱护士之后才离开。
半个小时后,病床上的人开始不停地流汗。
邻床的陪护见状帮忙按了呼叫铃。
护士匆匆赶过来,病房里的声音嘈杂,躺在床上的人压抑地喊出了声:江霄
护士和旁边的陪床都吓了一跳。
付清舟猛地睁开了眼睛。
第4章
急躁
再顺便表个白
老家的村子离医院不算近,江霄坐出租快四十分钟才到家门口,他嘱咐司机等一等,下车敲响了铁质的大门。
院子里传来了狗叫声,而后周围一片狗吠声此起彼伏。
夜色深沉,江霄的额头渗出了层细密的汗珠,出租车司机靠在车门前抽烟,各种不好的猜测涌入脑海,他心下愈发不安,打算从围墙翻进去的时候,大铁门终于被人从里面慢吞吞地打开。
大门下灯光明亮,清瘦的老人个头很高,披着件藏青色的外套,脚下踩了双灰扑扑的布鞋,看见他的一瞬脸上的皱纹都随着笑舒展开来,常年抽烟的嗓音带着沙哑,霄霄啊,这么晚怎么回来了?不是不让你来嘛。
江霄怔怔地看着他,突然涌上来的陌生感和久违的熟悉感交织在一起,让他鼻腔酸涩,爷爷。
尽管他的灵魂已到中年,尽管他这二十年来形单影只居无定所,早就摸爬滚打受尽苦头。
但见到老人的一瞬间,他好像又变成了当年那个跟在对方身后的小崽子,那些辛酸和隐忍全都化作了满腔委屈,又被习惯性地压在了心底。
我回来看看你。江霄扶住他的胳膊,老头颧骨处一大块淤青,低头就见裤子上还沾着点青苔和泥巴,显然这一跤摔得不轻。
嗐,我好得很,这大晚上的。江学林看向车前抽烟的司机,热情地招呼:进来喝杯茶啊。
不了大爷,这就得走。司机客气地摆摆手。
爷爷,咱们去医院看看。江霄说:你平时吃的药和家里钥匙带上,其他的我有空回来拿。
去什么医院啊!江学林是个倔老头,一听去医院就耷拉下脸来,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大惊小怪,你不是还得上学嘛,这么大了瞎胡闹!赶紧回去!
你不去医院我哪里都不去,也不去上学。江霄太知道怎么对付这老头儿了,他爷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苦了一辈子,坚定地认为学习比什么都重要。
果不其然,江学林一听他不去上学就要训他,然而江霄态度坚决,最后老头还是妥协了,手里拎着个皱巴巴的塑料袋子,跟着他上了出租车。
等到了医院已经快晚上十点,他挂完号又带着江学林排队拍片子,趁排队等着的功夫跑到了付清舟在的病房。
病床上没了付清舟的人影,只剩一团皱着的被子。
付清舟?他四周环视一圈,病房里的其他病人和陪床已经睡了,他也不好喊人问,他快步走到卫生间推开门,里面空荡荡的,只有消毒水的味道。
江霄心里顿时一慌。
你刚走没多久人就醒了,说什么都要出院。前台的小护士说:我们怎么劝都不听,好像受了刺激看着有点恍惚,还盯着日历看了很久不过身体没什么问题,我们不好硬拦,只能给他办了出院。
江霄已经听不进去她在说些什么,只想立刻去找付清舟,直到跑到楼下大厅才想起来,他压根不知道对方现在住在哪里。
他喘着气坐在椅子上,一只枯槁的手压在了他的脑袋上,霄霄啊,咋这么着急?出啥事了?
江霄下意识地说:没事。
江学林看着他不说话,只一下一下地捋着他满头卷毛,沙哑苍老的声音却异常让人安心,霄霄,不管遇到啥事都不能急,这么大了得学会定下心来。
江霄伸手抹了把脸上的汗,沉沉吐了口气,纷繁杂乱的脑子逐渐清醒过来。
不能急。
现在是二十年前,爷爷没有去世,老爸没有破产跳楼,付清舟也还没有出车祸。
一切都还来得及。
付清舟一推开门就是扑面而来的酒气,还夹杂着发臭的腥味,紧接着一个酒瓶子就哐啷砸在了他的脚边,男人醉醺醺地声音从黑暗中传出来:狗杂种你还敢回来!
角落里传来了虚弱的呜咽声。
付清舟踢开旁边的碎玻璃碴,不太熟练地摸索着按开了屋里的灯。
刺目的光照亮了屋子里的一片狼藉,啤酒瓶易拉罐散落满地,桌子上还有几盘剩菜,光着膀子的男人瘫在沙发上面色不善地盯着他,你自己偷偷转学了?老子费了多大劲把你弄进一中,你他妈的非得去七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