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庭嫔御私用药,甚至藏了毒,你可知何罪。
阮雪音骤然跪下,
轻者贬位分,重者冷宫幽闭,再重者,视结果定,可入天牢,可判死罪。
自然到不了天牢死罪的地步。因为没人伤,更没人死,此局于她,不算死局。
确实像竞庭歌干的。
知道规矩,依然以身试法。顾星朗继续。
君上明鉴。臣妾自幼入山求学,老师为谋亦为医。草药之类瓶瓶罐罐,跟书册典籍一样,对臣妾来说,不过日常相伴之物。臣妾下山入宫,自要带上一应行头,折雪殿内架上那些书册,君上都是看过的,也为臣妾随身行装。
合殿静默。
诸卿以为如何。他凝着面色,举眸望满朝乌纱。
无人应。杜晟半晌开口:
启禀君上,满箱药瓶,无论夫人有否使用,自己用,又或,他难得不连贯,又或给他人用,按大祁律例、后庭法度,都当问罪。
朝臣疑忌的珮夫人,常伴君侧的珮夫人,身负秘术惑君上、奇药避孕喜谣言的珮夫人,此时不负众望与一整箱药毒同时出现在鸣銮殿上。
私藏药毒,罪不至死,但关联一个多月来所有传闻说法,那些瓶中物尚未经查证,所谓谣言却已经被眼前场面坐实了大半。
无论诸位大人怀疑什么,阮雪音淡声,叩拜,雪音心中无愧,经得起查。
顾星朗坐得高,坐得远,看着她跪伏在冰凉地面,裙纱如湖水。
肖子怀。
臣在。
你没话么。
回君上,满箱瓶瓶罐罐,自然要一一盘查。目前看来,只是藏药,有没有私用,有待证实。在那之前,臣不敢妄议论罪。
郭培。
回君上,臣与肖大人所想一致。
顾星朗点头,今日不退朝,要殿上等说法的是你们。此刻人在,人证在,物证也有,要继续么?
言下意,所谓一一盘查,是否要殿上进行。
臣不敢。满殿起声势。
郭培再道:一切凭君上做主。
那就殿上查。顾星朗冷声,语意忽戾,今日兴师动众,后庭登朝堂,鸣銮殿上行审讯,一群七尺男儿举国之智声伐一位后宫夫人。他嘴角微挑,
大祁的颜面,此刻怕是已经丢到了全青川。你们没所谓,朕又有什么所谓。
君上息怒。
东西两列,满地乌纱跪伏,都不及她裙纱散落如湖水冰凉。
涤砚。
微臣在。
将太医局的人再全部传上殿。
是。
张玄几。
臣在。
你先开始。箱子里的东西,一一盘查。
是。
肖子怀郭培。
臣在。
各传你们的人一名上殿,协助查证,该为每个药瓶标记,该留证以防过了此刻再生变数,公事公办,让所有人看着。
是。
一时殿中喧嚣,人来人往,张玄几至沉香木箱前俯身,开始一瓶瓶启塞,倒出内里药丸或粉末于掌心锦帕上分辨。
有那么几瓶粉末或膏体,肌肤接触恐生不妥。阮雪音听得身后瓷瓶起落敲击朽木,缓声道:
请君上允臣妾从旁提醒,以免误伤。还有一些为本门绝学,张大人不一定识得,臣妾愿稍作说明。虚实真伪,各局各司都可留样作二次查证。
她抬头,静望顾星朗,
因着师承渊源,某些御医们可能不认识的药,瑾夫人恐怕都认识。由瑾夫人与我一同协助排查,想来最显公允。还请君上恩准。
字字在理,句句到点。自然准了。
一时间太医局众医至,御史司审刑院的人手至,阮雪音和上官妧一东一西开口,或解说,或答疑,或讨论,场面热闹,更多是诡异
一场以断案为由头的,后宫夫人与皇室医者的杏林论会。
顾星朗微眯眼看着此间盛景,忽然完全相信了二十一年前东宫药园留下的破镜碎片。
几乎下意识,他扬起余光去看纪桓的脸。
对方依旧掷视线于地面,连站立姿态都未曾变。
晚苓的站姿也没变。
更远处,纪平亦然。
所谓家风传世。百年,足以传世。
午时已过,满殿臣工久站而饥肠辘辘。然君上不言饿不用膳,无人敢露难色。终于,张玄几自人群中迈步而出,
启禀君上,箱内一应药丸粉末膏体,臣等皆已探查过,无法当场确认、只能凭两位夫人口述解释的,总共六样。
说结果。
是。据目前所知,无有,他忽咳,无有与邀宠之术相关的证物。
邀宠之术。媚惑君上的秘术。
六月骄阳还洒在殿门前空地上。
殿中却显得阴鸷。
避喜之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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