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戚所指之处就是永春县水流流动之处,他之前所定的地方距离水流湍急处较近,容易被水流影响。
夏安然本来是打算借由西部山岭地带的高地走势,依仗天然优势,节省三合土造墙,如果成功的话可以阻断山民下山的路线,大幅度提高山下农户的安全,起码有了隔断后,山民下山劫掠时要么翻墙,要么绕路。
他计划铸二米左右的墙,就算能翻越也会影响他们的速度,这样一来就容易被人发现,绕路就更好,堵住最容易走的路,要饶的自然是比较难的路线。
而且既然都已经知道那是他们可能选择的路线,当然也能做好防范。
夏安然的想法是,不围住村子,而是围住山。
只是这样势必也会对山下村民上山带来一定不便。这个到时候还得和大家商议过后才可做决议。
沈戚所指出的地方正是夏安然没有考虑到的,他没有考虑水流对土墙的腐蚀性,也没有留下足够的空间预防雨季时候溪水暴涨后对三合土的伤害。
虽然三合土有一定的硬度,以及防水能力,但是面对雨季自山涧流下的带着高低落差的溪流时,再坚固的土墙依然是难以抵挡的。
不愧是专业人士。
夏安然表达了自己的敬仰之情,并且很快送上了自己过来后新作的腌料。
闽南这儿饮食清淡,来到这儿之后没过一周夏安然就觉得嘴里头有些没滋味,辣椒酱在沿途过来的时候已经吃完了,幸好亲妈在给他准备种子的时候放入了辣椒种子,夏安然当时赶紧种下了一批,闽南这儿辣椒并不少见——实话说,当时辣椒传入的地方就是闽南,只是他们都当做了观赏物没吃,见夏安然种辣椒这些人还以为他是看着的,直到夏安然有一日在灶房做泡菜时候,伙夫才大惊失色得发现夏大人是要吃这番椒啊!
可不得了了。
为此夏安然又是一番解释、示范、重复了他若干年前的普及之路,现在才渐渐有人相信番椒原来是可食用的,但是大家纷纷表示对辛辣味道敬谢不敏,就连夏安然合作较为欢快的县丞也表示,大人这个下官实在是承受不来,不约,我们真不约!
夏安然憋了很久了!
没有一起吃辣的小伙伴简直要寂寞死了。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对他厨艺不买账的,简直生气。
这大概就是——你可以看不起我做官的才能,但是不能看不起我做厨师的手艺吧。
也不知道他哪来的扭曲人生观。
他还给沈戚带上了一瓶醋。
产自永春的老醋,自然不是后世的商业化永春老醋,而是这儿的农户自酿的。
这儿家家户户都会酿醋,地理条件太优厚了,气温湿度都好,水质还清甜。
这样的水质灌溉出的农作物自然滋味优厚。
发酵完全,别的县有时候都会托熟人来咱们这儿买醋呢——一位老农自豪地说道。
而且家家户户都有些自己的独门配方,酿造出的各有不同,夏安然这次买的醋是一家姓唐的人家酿的,这家人祖祖辈辈都住在谷地,所用的糯米都是自己种的,每年卖剩下了他们便用来酿醋,也不多酿,毕竟粮食珍贵,差不多酿个一小缸够自家来年吃,还能送些亲友就够了。
他们家的酿醋工艺特殊,就和卤料似的,一缸子老醋是祖传的,一代代传下来,每年都往里头添些陈酿,久而久之味道愈加醇厚,常有外人前来讨要,也不要钱,大都以酒换醋,二碗红酒换一碗醋。
换醋的人多半也不是为了吃,而是唐家的醋有治疗风寒的效果,在当地人家得了风寒,配了药后加些醋作为药引,效果拔群。
但是夏安然是为了吃的。
他带去两坛子酒,换了一坛子醋,回来一尝滋味果然醇厚。
他到了这个年代后,一直生活在江南,镇江香醋虽然就是和他同省,但是在这个时代还没有被创建出来呢。
他平时吃的还是以米醋为主。
米醋香醋的区别主要是原料不同,香醋以糯米为原材料,米醋是以大米。
夏安然是一个吃惯了香醋的人,他从小就是吃镇江香醋长大的,吃米醋总觉得有些不得劲,味道太寡淡啦。
一个人的味觉会随着成长退化,但是记忆却不会,小时候吃过的东西,记忆已经模糊了,但是无意间再吃的时候,总会乍然间想起那一点点食物带来的记忆,这是印刻在人类记忆中最早的记忆。
可能是一碗芝麻糊,可能是一块糯米糕,也可能是糖果,可能是饮料。
总之,总有那么一些牵动着你记忆的最美好的存在。可能那时候是和最亲密的人一起吃的,也可能那时候是你最沮丧的时候吃下的,若干年后再尝到同样的味道的时候,虽然可能已经成长,也可能物是人非,但是总是压不住情感牵引下的那一瞬间悸动。
陈醋和香醋有一定的类似点,毕竟原材料是糯米,但是陈醋多半会放置更长的时间使得发酵更为完全,味道会比香醋更加的浓厚也甘醇一些。
拿乐器类比的话,陈醋就是大提琴,暗哑的嗓音作用于耳后根的部位,让人忍不住要眯起眼睛让音调在那儿静静流淌,它的味道也是,自舌尖温柔拂过,然后在舌根处堆积了下来,余韵绵长。
香醋则更像小提琴,明亮的音色就和那乍一闻略刺鼻的味道一样,在耳前轰然炸响,在你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盈满了整个口腔,不仅仅是口腔,连鼻尖都会被这个味道侵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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