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夫人听了贾母这番话,险些气笑。
以前王夫人掌管中馈,怎么没见她替大房盘算。如今换了她,远的不说,宝玉屋里头那几个丫鬟,日日来支银子。不是说宝二爷要上进,需得买一些笔墨纸砚,就是说宝二爷的衣服旧了,来取一些布匹给他做几身新衣裳。
整日见的腻在贾母跟前,打量她不知道去学堂也是和蓉哥媳妇的弟弟厮混。上的哪门子进?要她说,还不如把银子留着,给他们琏哥日后在官场花用。
本该是他们大房的银子,日日填补二房那凤凰蛋的窟窿不说,如今还要她想办法把探春说给云家二少爷。
也不想想,一个五品官庶女,你这是结亲还是结仇啊。
邢夫人不好明着拒绝贾母,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端着茶,有些皮笑肉不笑:“老祖宗这是哪里话。三丫头是媳妇侄女,媳妇自是要为她打算的。不过算下来,宝玉才是小辈中年龄最大的。也到了要成家的年龄。比起三丫头四丫头,宝玉的亲事更要紧不是。”
尤氏见邢夫人不愿帮忙,贾母又一心想着探春,唯恐自己家的惜春失去了这么一桩好姻缘,忙道:“大婶子这话倒是让人有些不懂了。秦国公府办宴,本就是让她们小辈们顽乐的,相看不相看的,说出去没得伤了两家的情分。总归把三个丫头都带上,真要是谁有了这个福气,也是国公夫人眼光不是。”
邢夫人笑容不变,攥着手中的茶杯,强忍着,才没有对着尤氏的笑脸啐上一口。
两家的情分,试问荣宁二府和秦国公府有什么情分?姑娘们能拿到帖子,也不过是云家小姐看在同窗多年的情分上。凤凰都拔了毛了,还以为插上尾羽就能做锦鸡?还不如梦里盼着贾元春当贵妃来的轻快。
邢夫人本想用贾宝玉的亲事推却贾母,谁知贾母听了邢夫人这番话,竟然陷入了沉思。
邢夫人见状,心下一惊,大呼不妙。
贾母有多偏心贾宝玉,并且对贾宝玉有多自信她可是清楚的。她敢打赌,贾母到现在都一直认为贾宝玉娶个普通人家的贵女都是辱没了他,非得尚公主才不负这凤凰蛋的天大造化。
不然史湘云都住进了府中,薛宝钗林黛玉又离开了荣国府,怎么贾母还没有松口向史家定亲,只是拘着让他们兄妹一同顽乐。
如今王夫人被罚入佛堂,这凤凰蛋的亲事可不就落在了她的头上。
就在邢夫人战战兢兢,尤氏期期待待,两人望眼欲穿自己心中所求千万要实现时,贾母终于开了口:“老大媳妇,你先下去吧。这些日子给她们三个丫头做几身华丽的衣裳,打造几样时新的首饰。难得出去长长见识,不要叫人看轻了咱们国公府。你说的也对,宝玉是该好好考虑了。”
邢夫人生怕贾母突然又有什么奇思妙想,应是之后便起身告退,不敢继续留在荣庆堂。
尤氏见状,眼睛转了转,以家中多事,秦可卿不便操劳为由,也退下了。
邢夫人进屋后,刚想让丫鬟把迎春叫来,就听外面有丫头报说尤氏来给她请安。
这算是在邢夫人意料之中,她让尤氏进来后又命小丫头上了茶。
尤氏坐在邢夫人对面,看着邢夫人不紧不慢的模样,满腔话语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还是邢夫人先道:“你平常可不大往我这走动,今次是为了四丫头吧。”
尤氏当即就笑了:“哎哟,要不怎么说你向来是个聪明人,自打掌家以来,西府就让你管理得井井有条,就连凤哥儿都比不上。我还说让我们家可卿和你多学学呢。”
邢夫人知道尤氏有求于她,想着惜春虽然孤僻了些,但到底也是看着长大的,叹了口气道:“珍哥媳妇,不是我说你。老太太糊涂,你怎么也跟着一道拎不清。秦国公府是什么门第,那也是我们能够高攀的。三丫头四丫头还小,有的是时间,作甚非要认着云二公子不放呢?”
尤氏听了这话,有些不高兴,乜着邢夫人,道:“大婶子,你这话我就不懂了。咱们两家同为国公府,怎么就是高攀。说来所有姑娘中,我们家四姑娘的身份最是高贵,又和云二公子年岁相当。老太太觉着三姑娘好,我倒是觉着四姑娘才是那最合适的人。”
邢夫人听了尤氏这番话,心里有些气,但又不好当面发作,只是笑道:“珍哥媳妇,四丫头自然是好的。可满京城这么多的王公贵胄,四姑娘想要谁不成,何苦去那秦国公府?太后娘娘的侄媳妇也不是好当的,你要真心疼四丫头,就该断了这念头。让她嫁个门当户对的才好。”
又想到尤氏一直认为宁国公府和秦国公府门第相当,邢夫人又道:“虽然咱们家是国公府第,可这和秦国公府哪能够比?云二公子是国公爷嫡子,陛下恩旨不降等袭爵,日后就是秦国公。惜丫头呢?她不过是国公的曾孙女,一等神威将军的孙女。虽说占这个国公府嫡小姐的名头,可和云二公子无论是身份还是地位,都差了十万八千里远。你这执意要让惜丫头和秦国公府联姻,说句不好听的,恐怕也只有做妾,人家秦国公府才觉得没有辱没它。”
邢夫人本意是想让尤氏打消这个不靠谱的念头。谁知尤氏听了邢夫人的话,握着茶杯,面上一阵犹豫,竟是觉得邢夫人这番话给了她无数的启发。
惜春自幼住在荣国府,她是后头续弦的,和惜春也没有几分交情。哪怕是做秦国公府的妾,那也是皇亲国戚的妾。倘若借此和秦国公府有了交集,他们宁府又何须事事被荣府压上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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