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哑道:“交到陆靖手中。”
外头晦暗的空中渐渐吐出鱼肚白,阿照催促夏诗离开。
夏诗跪下朝她重重磕了记响头后,转身离去。
外头艳阳冉冉升起,阿照一人孤伶地卧坐在塌几上。
她凝视着帐外,忽然起身,坐在了梳妆镜前,她拉开屉柜,从里面取出一把锋利的金错刀,割向自己脖颈。
“啪”的一声,阿照倒在桌面上,面色如常,触目惊心的血汨汨而出,染红了她如玉的面颊。
而置于梦中的人,遽然睁开了眼。
第五十一章 筹饷
屋内一片死寂, 一道惊雷从空中劈下,轰隆声滚滚而来,陆靖睁开眸, 眼前的一切刹那间消散。
大梦初醒过后, 他瘫坐在榻上微微喘息,宛如浑身脱水一般。
梦中的一幕幕在他眼前飞快闪过,男人眼眶微红,那些梦,竟都是真的吗?
他目露呆滞, 想起那把锋利的金错刀, 眸中痛色,浑身发抖,她是那么怕疼的一个人。
旋即,他趿鞋下地,连外氅都未穿上,直接推门而出。
裴正过府来与陆靖商议要事,孟勤将人请进书房, 正打算去唤陆靖起身,却见他面沉如水, 慌不择路朝外而去。
孟勤急忙喊道:“大人, 裴大人来了,您不去见吗?”
陆靖恍若未闻,步履匆急,一路行至马厩, 策马而出。
孟勤面上诧然, 连忙骑马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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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 阿照一早便让夏诗将她在京中的私宅、铺面一一清点, 她不再多想,而是打起精神,在京中的珍绣居号召京中富商及官宦贵眷,捐献钱财,筹集军饷。
阿照低垂目光,正翻动着手中的账簿,问道:“帖子都派出去了吗?”
夏诗点了点首,略愁道:“昨夜都派人送出去了,只是属实是急了些,也不知今日去的人多不多。”
阿照喟了一口气,两日后大军便要出发了,事出从急,能筹得多少便是多少吧。
她缓缓道:“让人备马,我们早点去就是了。”
外头天色昏沉,下起了绵绵丝雨,细如花针。
陆靖一路策马至公主府门前,见小姑娘安然无恙,正执着一把油纸伞上了马车。
他霍然回神,整个人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气,那颗高悬在空的心,也跟着缓缓坠落地面。
跟在身后的孟勤勒马停下,见陆靖面色有异,不由问道:“大人,这是出什么事了?”
陆靖凝眸看着渐去的马车,心念微动,问道:“她这是去哪?”
孟勤听了陆靖的吩咐,一直都留意着公主府的事,昨天夜里,云阳公主遣人送帖子的事,他也略有耳闻。
他如实回道:“听说公主邀了不少贵眷,在珍绣居为大军筹集军饷。”
陆靖闻言,浓眉轻皱,既是为了筹集军饷,定有不少人前去,鱼龙混杂,可她身边却只带了几个武婢。
他板起脸,眸色幽深道:“你去调府里的护卫远远跟着,别叫她知道,护她安全即可。”
孟勤点头应下,又道:“大人,裴大人还在府中等着呢。”
陆靖面带疲色,揉了揉眉心,“知道了。”
马车骎骎而行,停在了珍绣居门前,眼下时辰还早,珍绣居空无一人,只是门前有一位小郎君蹲在地上,似等候许久。
夏诗扶着她下了马车,那位小郎君倏忽站起身,将一个荷包塞进了夏诗手中,他低着头,干巴巴道:“这、这给出征的军队的。”
他说完,便急着要跑,阿照双眸微眯,依稀辨认出这小郎君就是上回在伽安寺偷她香囊的人。
她连忙出声:“等等。”
夏诗上前,将人拦下,小郎君滞住脚步,眸含惧色,偷觑她一眼。
阿照接过荷包,抬手一打开,里头竟装着满满的铜钱,看上去像是积攒了许久,她诧异道:“你这是哪来的?”
那小郎君似也认出她来,惊恐道:“这是我做工得来的,绝不是我偷的,我发誓。”他说着,挺起胸脯,伸出五指朝天。
阿照瞥见他掌心一道道鲜红的伤口,十分骇人,“你在何处做工。”她问。
小郎君乖乖回道:“码、码头搬货。”
她打量了他一眼,小郎君身材孱瘦,面色蜡黄,瞧上去这日子并不好过。
阿照顿时觉得手中的荷包无比沉甸,她忙将荷包塞回他手中,“这我不能拿。”
小郎君小脸肃穆:“你、你瞧不起我。”
阿照连忙道:“我并非这个意思,我只是依稀记得你说过,家中还有幼弟要养育。”
小郎君摇头,面上不在意道:“那是我胡诌的,我没有什么弟弟,也没有亲人。”
阿照心中泛起酸涩,她微躬下身子,温声道:“那我能问问,这是为什么吗?”
小郎君忽地想起什么似的,红了眼眶,“我阿爹是死在喀族人手上的,我阿爹从前是在边境行商的,他们劫了货物,还残杀了他,我对喀族人恨之入骨,恨不能啖其血,食其肉。”
阿照浑身一顿,张开欲言,却又不知该说什么话来宽慰他。
小郎君抹了抹泪,又问了一句:“请问您认识陆将军吗?”
阿照微微愣了下,见他目含期待,朝他点了点头。
他昂起下颌,一双眼眸微亮:“那您能替我告诉他,我们都盼着他能将喀族人驱逐出境,凯旋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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