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监扯了扯嘴角,很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到底是皇帝的心腹,夜雪焕倒没想要真的动他。这老太监油滑,反正不担心他寻死,问得太急还会让他觉得自己有多重要,反而要拿乔作态,倒不如就这么晾着。
到了天黑时分,童玄一脸沉重地回来,回报说整个皇城前殿的守备被调走了一半有余,怕是矛盾冲突都在后宫一带。他一路也碰到了几个相熟的羽林军队长,居然都说不知发生何事,只有一个稍微知道一些,说是后宫发了时疫,而病情最严重的刘妃在太子宫中,魏俨申时不到就接了旨,亲自去东宫负责隔离戒严了。
这名队长显然也不了解内情,还拉着童玄感慨时疫发得突然,宫中应对不及,叮嘱他定要小心云云。
于是童玄也严肃告知刘家谋逆逼宫,并且搬出了御前太监总管陈悭,说是这忠心的老太监冒死出来报信求援,刚好在宫门口遇见了提前从灵宫回来准备进宫请安的三皇子,玄蜂营这才勤王来了。
这消息按说十分令人震惊,但大抵是童玄此人平日里太过正直,扯起谎来居然无人不信,何况还有御前太监总管顶在前头,羽林军队长们都未曾怀疑,纷纷表示配合三皇子勤王,整个前殿已经处于戒严之下。
夜雪焕暗道失算,无怪不见羽林军动作,原来竟是都调去东宫了。夜雪极这是围魏救赵之策,要刘霆自缚手脚,无怪他有恃无恐。只是如此一来,魏俨倒成了个大炮灰,东宫如今就是一滩浑水,谁踩进去都免不了要溅一身泥。
陈悭又凉飕飕地落井下石道:“老奴久出未归,陛下必知有变,此刻想必早已动手了。”
夜雪焕也有些烦他,冷笑回道:“动不动手是一回事,成不成是另一回事,父皇都未必有你这般自信。”
正说话间,远处的皇城正门外忽然遥遥传来一阵骚乱,莫染带着人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跟着他的除了莫雁归和他自己的北府护卫,竟还有姚潜,两千虎骑营步兵浩浩荡荡地涌进皇城,百丈宽的殿前广场霎时就塞满了披甲持械的士兵,场面蔚为壮观。
“妈的,老子实在等不及了。”莫染一脸烦躁,用手肘顶了顶夜雪焕,“你还能不能靠点谱了,这么久了还在这儿杵着。暖儿那里怎么样?”
“我如何知道。”夜雪焕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暖闻想是在雅母妃那里,祸不及他,不会有事。”
莫染啧了一声,刚要开口,不甘寂寞的陈悭又嘲讽了起来:“莫世子好大的威风,擅闯皇城,不怕给你北府惹麻烦么?”
莫染本就心烦意乱,见这老太监都成了阶下囚还要阴阳怪气,顿时火就上来了。他才不管这老太监是不是皇帝的心腹,走上前去,抬腿就在胯下狠狠一踹,丝毫不控制力道,硬质的军靴直接撞在了盆骨上,竟都发出了“碰”地一声闷响,听得旁边两个负责看押的侍卫都忍不住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
陈悭惨呼一声,两眼一翻,直接就厥了过去,另外半条老命都差点交待了。
莫染鄙夷道:“老阉货,又没东西可以痛了,嚎什么嚎。”
姚潜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莫染这暴脾气自小就是出了名的,但他只闻其名,今日才总算得见真章;夜雪焕都不曾为难这老太监,他居然半点情面都不讲,上去就直击那已经根本不存在了的要害部位——不仅狠,而且损。
真不愧是当年让太傅大人手书千字长文、放言“有他没我”的延北王世子。
莫染泻了一通火,心里总算舒坦了些,这才想起来问夜雪焕:“你绑这老阉货做什么?”
夜雪焕:“……”
莫雁归在一旁绝望地捂住了脸。
夜雪焕蹙眉道:“都让你稍安勿躁了,你竟还从正门闯宫?”
莫染呸了一声,“刘霆谋逆逼宫的消息可是你放出去的,我身为边王世子,难道不该勤王?”
夜雪焕刚欲反驳,莫染不耐道:“别他妈和老子说什么北府立场之类的屁话。老子的媳妇儿孩子丈母娘都在宫里呢,你他妈也设身处地替我想想成不成?”
莫雁归的神情惨不忍睹,夜雪焕也懒得再说他,自己转头问姚潜城中的现况。
姚潜回报:“末将通知了其余三营,都还算配合,如今四方城门已闭,豹骑骠骑两营正在城中整肃,强制提前宵禁,骁骑营在宫外随时候命。”
夜雪焕点了点头,纵然刘霆逼宫的消息已经放了出去,其他三营的老油子不敢不配合,但也绝不可能进宫来凑热闹,生怕被拖下水。
他也根本不问姚潜为何会和莫染一道进宫,猜也能猜到是在宫门口遇到了,然后一拍即合。莫染反正是人神不惧,也就只有姚潜这种愣头青会跟着他往里冲。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姚家那样家底雄厚,能荫得住他们的胡作非为。
看着陡然多出来的两千人马,夜雪焕心中到底松了些,转头对莫染道:“前殿已经控制住了,后宫情况暂时不明,还在探查。”
莫染看他身边少了个人,嘿了一声,揶揄道:“你也未免太看不起内宫侍卫了,就这样放你家那谁一个人去探查?小心有去无回。”
夜雪焕完全不想搭话,负手立在宣政大殿之外,默默等候。
此时天色已经全黑,雪片絮絮而下,但因为戒严,也无人来点灯,只有成片的火把哔哔啵啵地燃着,把整个殿前广场映得亮如白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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