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清楚,如今云雀主动出手,正是将计就计、趁热打铁的好时候,把蓝祈放出去引蛇出洞是最有效率的做法;可这些出于理智的判断在对蓝祈的占有欲和保护欲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他只想把蓝祈妥妥帖帖地藏着,安安稳稳地护着,不想他有一刻离开自己的视线,不想他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这种执念越来越深,让他开始束手束脚、患得患失,明知应该信任蓝祈的自保能力,却还是生怕有个什么万一。
蓝祈又何尝不是如此。他明明可以只将对刺客的猜想说出来,让玄蜂去处理便罢,谁也奈何他不得;但他却生怕云雀还有后手,怕夜雪焕身边存在不可知的危险,宁可把自己暴露出去。这样还不够,还生怕夜长梦多,要拿自己当诱饵。
他不知道云雀究竟图谋什么,夜雪焕却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当中的牵扯太深太广,而云雀也无疑比他预想得更加强硬和势在必得,第一次出手试探就逼得蓝祈无路可退,只怕日后的手段会更加难以应付。
与其如此,倒不如自己掌握主动。他们与云雀如今是互相狩猎的关系,让蓝祈做一个处于保护之下的诱饵,总好过成为一个四面楚歌的猎物。
这无疑会是他迄今为止最凶险的一场围猎,要如何撒网才能确保这狡猾毒辣的猎物一定落网,如何保证这颗诱饵自始至终都会完好无损,必须仔细谋划。
房外的羽林军又交了一次班,夜雪焕无声叹息,抱着怀里温软的身躯,一夜未能成眠。
第20章 情热
事实再一次证明,夜雪焕果然是个言出必行的男人;蓝祈次日一早就发起了低烧,当真没能下得来床。
文洛诊脉之后的眼神十分意味深长,但也终究没把“纵欲过度”四个字说出口,只说蓝祈本就气血不旺,连日来思虑过度,昨晚又受了些风寒,并无大碍,但要好好休养几天。
“休养”二字真是隐晦又耐人寻味,夜雪焕回给文洛的眼神同样意味深长,打发他去配药。
蓝祈把这位太医的话外之音听得一清二楚,缩在被子里一言不发。他绝对不是个娇弱的身子,虽然气血不旺,但那不是他自身的原因,也很少生病;之前一身单衣在雪地里奔逃整夜也安然无恙,却不想这床笫之事当真会如此亏虚消耗,只怕这次是真的躲不过要喝些奇奇怪怪的补药,心里头五味杂陈,一时间无话可说。
“是我不好,又勉强你。”夜雪焕用指腹抚了抚他的脸颊,脸上的神情却丝毫没有愧疚,反倒是一副极力忍笑的嘴脸,“看来是该好好养养。”
蓝祈浑身酸痛,头又疼得厉害,根本不想理他,在被窝里蜷成一团。夜雪焕看得好笑,俯身在他耳边道:“等下自己吃饭喝药,我先去把昨晚之事处理干净,晚些再回来陪你,好不好?”
听到蓝祈应了一声,又在他唇上啄了一口,低声嘱咐:“你自己也清楚云雀的行事风格,会在这里动手也是为了给赵英避嫌,这驻地怕是留不下任何线索,久留无益。如今整个驻地风声鹤唳,玄蜂也没全数跟来,分不出人手护着你。你老老实实地睡,不准出去暗探,听到没有?”
蓝祈微觉诧异,忍不住抬眼看了过去,便落入了一双璀璨的凤目里,锐利的眼神让他没由来一阵心虚。
“就知道你不安分。”夜雪焕见他目光躲闪,就知自己所料不差,隔着被子在他臀上轻掴了一掌,“乖乖听话,不然就打你的小屁股。”
“……我不会的。”蓝祈哑着嗓子,闷闷答道,“没力气。”
夜雪焕失笑,替他掖了掖被角,调侃道:“没力气才好。下次再不听话,我让你三天下不了床。”
蓝祈充耳不闻,闭目装死。夜雪焕又陪了他一会儿,看着他睡安稳了,才带着童玄去了会厅,让玄蜂侍卫层层把守,一个一个喊人进去,该问话的问话,该算账的算账。
第一个汇报的自然是童玄。刺客的尸体已由仵作验过,身上没有任何能判明身份的线索,但果真如蓝祈所言,头颅中的脑髓被蚕食殆尽;那只傀心蛊也足足在浓盐水中挣扎了三个时辰,才慢慢化为脓水。
箭上无毒,说明云雀也果真不是为了取他性命。
唯一有点收获的是监视赵英的暗卫,说是到了后半夜,兵营后方的妓馆里有一红衣女子去了赵英房里,看起来像是偷偷摸摸,其实根本没什么遮掩。
夜雪焕冷笑,他若是想要放长线钓大鱼,如今的确不能动作过大,所以云雀才有恃无恐;但想要整治些小鱼小虾,敲山震虎,还是做得到的。
于是把魏俨和楚长越喊来,询问昨晚的彻查情况。魏俨把整个驻地都翻了个遍,什么也没查出来,便觉得事态有些严重,面色极沉;没想到夜雪焕丝毫不以为意,微笑道:“查不出来就对了。”
魏俨一头雾水,夜雪焕却不做解释,又把陈桐喊了过来。
陈桐为了避嫌,不能参与调查,不知驻地里情况如何,惶惶不安了一晚上;此时听到传唤,只能战战兢兢地进了会厅,便见三皇子和颜悦色地冲着自己笑,背后冷汗涔涔而下,单膝跪地,听候发落。
“陈将军,不必如此。”夜雪焕慢条斯理地说道,“我昨晚也不过是气话,右陵驻军不在我管辖之内,自然轮不到我来做何惩处。何况魏将军也已经查清楚了,这刺客的确非你军中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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