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楞了一下,随后厚着脸皮贴上去道,“睡了这么久,一定饿坏了,饭菜已经热好了,姑爷和念儿快去用些吧。”
云舒见阿古低头冷着脸不语,便开口拒道,“母亲,时辰不早了,我们便回去了。”
话音刚落,院子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几人转头顺着视线看过去,是一个浑身补丁着粗衣的老妪。
一行人便往院子门口走去。
这老妪虽然衣着褴褛,但浆洗的干净,头上发髻也梳的正齐,看起来倒也舒适。
她开口询问道,“请问夫人,家中可有衣服需要浆洗?老婆子我浆洗衣裳很是干净,价钱也便宜。”
沈氏本想说有,话到嘴边想起来自己如今穷的叮当响,便改口道,“没有,快走吧。”
老妪见着沈氏,苍老的眼神却是一亮,“敢问夫人,可是沈之航大人的结发妻子,沈夫人?”
沈氏一脸奇怪,“你认识我?”
那老妪一笑,脸上的褶子皱在一起,道,“我是吴氏呀?先夫是吏部主簿,与你丈夫是同僚啊。”
沈氏端详老妪的脸,好半天才瞧出眉眼间的一丝熟稔。
吴氏的丈夫官阶比沈之航要高半阶,算是顶头上司,沈氏当年每逢宴会上,必处处捧着她。
她实在是难以将这老妪,和当年明艳四射的官太太吴氏联系起来。
吴氏的家底可比她家厚,且她识文断字,为人精明,颇有才华。
吴氏瞧出了沈氏的难以置信,哀叹自嘲道,“老爷被罢官之后,家里一日日落败,这落地的凤凰不如鸡,我一个妇道人家,也没什么挣钱的法子,就只能做些缝补衣裳的活计,连冬日里,也要迎着寒风冷雨,泡在湖边那冰水里,可不苍老的快。”
“你认不出我,也是寻常。连我自己临水自照,都不认识自个儿了。”
“你不是有两个儿子两个女儿吗?”沈氏忍不住道,“他们不给你养老吗?”
“那道没有,儿子女儿也算争气,家中落难,大儿子主动辍学做生意,供小儿子念书。只是运气背,一个不慎,被人骗的倾家荡产。”
“如今大儿子摆起了吃食摊子,两个女儿和我一起浆洗缝补衣裳,秀秀花样挣些零散钱,一家子勉强供的起小儿子念书。”
吴氏看向沈氏那一身华服,羡慕道,“不比你命好,还穿得起这样好的衣裳首饰。敢问你家现在是谁在挣钱?做的是何营生?”
云舒看向沈念的脸,又是心如刀绞。
沈昭臊的满脸通红,沈氏脸白的一丝血色也无,不知何时过来的沈煦,更是神色复杂。
沈氏半晌含糊转移话题道,“快进来坐坐喝口茶吧。”
吴氏看到一屋子人,拒道,“不了,今日还未揽着活,否则小儿子下个月在学堂该饿肚子了,下次有缘再续叨吧。”
吴氏说完,点头行了拜礼便走了。
吴氏走了,沈氏便有些尴尬,转头,不知何时沈煦也出来了,脸沉的能滴水,什么也没说,慌乱的回了屋子。
云舒见气氛尴尬,开口道,“母亲,天色不早了,我们便回了。”
沈氏咳了一眼,掩下情绪道,“也好,你们稍等一下,我给念儿准备了点小东西。”
须臾,沈氏拿了糖炒栗子和芙蓉酥出来,边递给阿古,边说道,“乖女儿,都是你自小爱吃的,为娘刚买的,还热乎着呢。”
阿古抬头瞥了眼沈氏,心头冷笑,这点小恩小惠便想继续吸沈念的血,未免也太天真。又扫了眼沈昭,不用说,定是她的主意。
接了这零嘴儿,便是重新认回了沈氏,找她要钱不是顺理成章天经地义?
若是不接,云舒便会觉得自己对亲娘未免太过斤斤计较。
可惜你打错算盘了。
阿古语调忧伤,不自觉红了眼眶道,“母亲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那日你说,‘我出入青楼,给沈家抹黑,累您被人嘲笑议论,害的昭儿和煦儿没脸,根本不配为沈家女,您这声乖女儿,我可承受不起。’”
沈氏和沈昭没想到沈念把家丑这般直白的抖在云舒面前,脸都抬不起来。
云舒本觉得,这沈氏还记着女儿爱吃的零嘴儿,到底是亲母女,没有隔夜仇。如今听了这话,觉得这沈氏未免太过恶毒。
哪有母亲对女儿说这般诛心之言的?
对比她身上的锦衣玉簪,和那老妪的素衣补丁,恶心的想吐。
气道,“念儿既不配为沈家女,想来我也是不配为沈家婿的,以后两家除了必要,也不必多有来往。”
拉了阿古快步走去,上了马车。
他原本正打算明日里,把沈家的老宅子赎回来,如今大可不必。
沈昭见云舒真的怒了,彻底慌了。看了看六神无主的沈氏,转头见两人已经上了马车,怕云舒一气之下,连她也不要了,跺了跺脚,赶紧追上去,爬上马车。
马车扬长而去,沈氏脑子懵的炸了……以后没人管她了。
她要怎么活?
一屁股坐地上呜呜的嚎啕大哭。
沈煦听见沈氏的哭声,叹了口气道,“娘,别哭了。我不念书了,我会养活你的。”
沈氏猛的止住哭泣,抬头死死瞪着沈煦,“你不念书我还怎么做官太太?难不成你还想去做那贩夫走卒吗?”
“你就别做那官太太的梦了。”沈煦也怒了,“我不是读书那块料。云舒天姿聪颖尚要寒窗二十载才能高中。我这资质,就是念到花甲之年,也没法依样来个范进中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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