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知她还没来及凑,她那没用的侄子荣忆,已率先一步贴紧了她。
恐惧之下,荣婳下意识的找寻更妥帖的依靠,直接凑到了江淮身边,后背靠着他的一条手臂。
一股清淡的女儿香避过尸臭钻入鼻息,他从未和女子这般亲近过。
江淮心头一震,忙朝身侧荣婳看去,但见她用手臂堵着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窝深邃的大眼睛,惊恐的四下乱看,全然没注意到自己正靠在他的怀里。
江淮本欲开口,但看到她眼里的恐惧,所有话都噎回了嗓子眼。
荣婳靠着他,荣忆靠着荣婳,一时间,他成了姑侄俩唯一的“保护伞”。
江淮一时有些烦躁,不是讨厌荣婳靠着他,而是讨厌这种陌生的感觉——心跳乱窜,呼吸得靠压制才能稳住,他的心绪从来没这么散乱过。
“荣公子,堂堂男子汉,荣小姐身边的玉骨姑娘都比你淡定。”江淮下意识的寻找宣泄,将心里那股烦躁,全部倒在了荣忆头上,毫不留情的嘲讽。
荣忆莫名其妙挨了骂,颇有些委屈的看向江淮,捂着嘴不让尸臭钻进嘴里,声音闷闷,但满是不服气:“我还小,我才十七!”
说罢连忙闭嘴,继续贴着荣婳往前走,而荣婳被他这么一挤,另一边贴江淮贴得也更紧。他甚至都能感觉到,荣婳上身的软甲抵在了他的肋骨处。
江淮心跳乱窜的感觉愈发明显,甚至只觉一股热浪从内里窜上了脸,他无比庆幸现在天黑,不然自己这失态模样,必然曝光于众人眼底。
江淮心里愈发烦躁,又格外不适,他急于想驱散这种怪异,但又无法再低头去看荣婳,目光干脆越过荣婳,对荣忆斥道:“你多大的人了?你能不能离你姑姑远一点!”
语气烦躁又嫌弃,都给荣忆听愣了,瞪着一双眼看过去:“你骂我干什么?我招你惹你了,你还没成我姑父呢,拿什么长辈的谱儿?”
江淮被怼闭了嘴,但不知道为什么,“姑父”那俩字落入耳中,他竟觉得莫名有些受用。
紧张、局促、灼热夹杂着隐秘不为外人道的期待,都在江淮心里乱窜,他甚至无法从这些混乱的情绪里抓出一个源头,只觉心间愈发烦躁。
就在他行立难安的时候,忽见一些细微的烛火之光,闯进了眼睛。
第21章
江淮尚未看清,走在最前的李直已道:“前面就是河口村了,有人。”
众人继续往里走了一阵儿,浓郁的尸臭味渐渐淡去不少,□□婳还是觉得,那股味道似乎已经深入骨髓,盘旋在脑海里久久不去。
进了村,曾经延河道而建的房屋里,零星的烛火隐约可见,但是整个村里死气沉沉,连声狗吠或者鸡鸣都听不到。
姑侄二人,这才慢慢站直身子,不再像之前那么紧贴着,但这村中过于静谧的环境,还是叫荣婳心里毛毛的,一直警惕的看着周围。
李直带他们找了一处空地,而后道:“今晚现在这里歇脚吧,委屈小姐和二公子了。”
荣婳忙道:“无妨无妨,特殊时期,特殊对待嘛。”
李直闻言笑笑,荣家人真的都很好说话,荣家做了他几十年的东家,从未红过脸。
护卫们拴好马,便取出随身携带的帐篷,陆续开始扎营。荣峥给荣婳安排的这些护卫,都是曾经战场上退下的老兵,后被招入荣家的镖局。
他们常年出行在外,经验丰富,护卫们相互配合搭手,很快就将歇脚的帐篷扎妥当。
三位主子的帐篷,扎在最中间,护卫们则分散在外圈。
今日折腾了一日,平时这时辰,荣婳早就睡了,又受了些惊吓,心情不大好,早已是疲惫不堪,营帐扎好后,她跟江淮叮嘱了几句,便和玉骨一起进了帐,准备吃些东西就休息。
荣忆伸了个懒腰,露出一副总算能歇着了的松快神色,马不停蹄地钻进了帐去。
见安顿好荣婳,江淮走到李直身边,浅施一礼,道:“李大哥,我想去方才尸臭浓郁的地方瞧瞧,缠好的火把,能借我一个吗?”
李直点点头,看了看已经安顿好的众人,转而对江淮道:“我陪大人您一起去吧。”毕竟来之前,侯爷交代了,除了二位主子,江大人的安危也得保证。
说罢,李直取了火把,以及两块布条过来,递给江淮一块,另一块堵住自己鼻子,绑在脑后,对江淮说道:“大人,像我这样绑。”
江淮应下,学他绑好后,二人离开队伍,一同往方才闻到尸臭味的地方而去。
到了地点,李直点起了火把,通红的光照亮了周围的一切,二人在附近找了片刻,便在不远处见着一个尸坑。
一扫之下,粗略估计也有三十来具,江淮从李直手中接过火把,走到了尸坑旁边。
火光照亮了尸坑,李直眉心不由一跳,江淮瞳孔微缩。
二人皆陷入一阵沉默,气氛压抑至极。
坑中的尸体,各个面黄肌瘦,皮包骨头。且大部分尸体,已是缺胳膊少腿,或是衣襟敞开,胸腹被利器割去了肉。
他们大多是饿死的,那些身体残缺的部分去了哪里,不言而喻。
“哎……”李直重重一声叹:“我过去在战场上,也未曾见过如此惨烈的场景。”
这岐州,分明已是人间炼狱。
江淮眼眶微红,随即喉结微动,眸中泛起的红色褪去。他对李直道:“天热,看腐败程度,有些尸体在这里已有些日子。再这样下去,恐怕会滋生疫病。今晚让大伙好好歇歇,明早来将这些尸体掩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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