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家朝鲜族的烧烤店里,我们的桌子正对着吧台后面的镜子,我在镜子里面看见自己,自从跟汪宁好上之后,我把碳水彻底断了,效果不错,我脸和肩膀都瘦了,从前的圆下巴现在有点尖。我每天用来化妆的时间也比从前多,手法进步很快,我把眉毛画的长长的,隐形眼镜换成了灰色的美瞳,眼尾下至还有画上两道卧蚕,所谓卧蚕就是把眼睛显大的灵药,大眼灵大眼灵,远看眼睛大,近看像蜻蜓——我看着镜子里面的那个人,她看上去比从前好看多了,也精明多了,她也不再是那个圆圆憨憨的说话慢半拍的小胖子,她现在跟人说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那么她总把别人往好处想的那颗心也变了吗?她现在也 姓钮钴禄了吗?
汪宁的手在我眼前晃,完全没有办法地,习以为常地:“完了完了,又犯病了,算法太复杂,又憋死机了。”他伸手过来扒拉我上眼皮,“洋洋啊洋洋,醒醒!不然我可把东西全吃了啊?我揪你眼毛了啊?”
汪宁的手指头轻轻地点在我额头上,眼皮上,脸上。
可他并不能干扰我脑袋里面的念头。我看着他。
哼。等等。有我自己审视自己的份儿,有你说我的份儿吗?我警告过你的事情你是不是又忘了?你这个慈悲为怀的,拖泥带水的前男友。
我一把挡开他贴在我脸上的手:“不许碰我脸,化妆品很贵!”
汪宁:“好的。”
我:“我跟你说的事儿你又忘了。”
汪宁:“… …”
我:“我跟你说过,你不许在我面前提她,你更不许替她说话。你刚才怎么又说了?”
汪宁马上说:“赖我,对不起… …不过,不是您先提的吗?”
我:“我提的你也不许接茬。”
汪宁不敢惹我:“确实。是我造次了。”
我:“话说到这里了,我就跟你讲个明白。我对你前女友孙莹莹没有成见,但是我知道一件事儿,负能量会堆积,也会寻找出口发泄,你去医院看看那些得慢性病,身上总疼的,没有人脾气好。孙莹莹遭遇了那么多事情,我关心他们家的事儿,但她一直都让我很警惕,刘天朗也是。但不能说我是把她当成反派了。我不 是那样的人。”
汪宁实心诚意地:“没错没错。我说话欠考虑。我不该惹您生气了。您赶紧尝尝这个豆腐卷,您看我烤的这个火候,可老好了。”
汪宁做小伏低,脸上笑吟吟地把豆腐蔬菜卷递到我跟前,我心里面已经没了脾气,我把他烤的菜卷给吃了,宽宏大量地说:“行吧那这一番我就不跟你一般见识了。”
“那是,您心里比谁都有数。”
这一番跟汪宁斗嘴在表面上是我赢了。但在片刻之间,我是心虚的,我知道他说对了。像是一辆导航系统不太灵光的小车被一个路牌提携了方向,我在汪宁适时的提醒很快在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中促使我做出了一个正确的选择,继而终于触发了关于大场大火的真相。
… …
“小夏姑娘您看看,这是我们家的拆迁协议,都签好名字了。你们社区再扣个戳,咱们这事儿就完了。”
三天之后,就在补偿款的浮动点数再降一格的关节上,孙好忠和他的媳妇拿着签好的拆迁协议来社区找我盖章了。后面跟着他们的是范志明。
我有点惊讶,翻看着协议上的名字,户口本上的三个人都在,孙莹莹居然同意了。
公章胡世奇那边用着,他也在给几个最终决定要搬走的居民走手续呢。我没着急去跟他要,便拿着他们的协议,有点好奇地问孙好忠夫妇:“你们是怎么跟莹莹说通的呀?”
“嗨。就劝呗。”孙
好忠说,“换个地方买新房子,计划好了还能剩点钱开了买卖,这可是大好事儿。就算这些她想不明白,她也得知道她妈妈那个腿脚,怎么地也得换个有电梯的房子呀,能拆迁不拆迁,这不是犯傻嘛。不过没事儿了,我们都说明白了,孩子也把名字给签上了。”孙好忠一边说着一边把材料往我手里推,催促着,“您赶紧的吧,帮我们把材料走了。”
我还是没动,心里很是疑惑:这就搞定了?拆迁办和社区都去了好几回,孙莹莹上次差点没骂我,他爸妈这就搞定了?这么容易的话,那我们之前又何必去呢?
我把协议上签字那一页拿起来看。这个时候着急的居然是范志明,在旁边催促我:“洋洋呀,你看看,老孙家的材料这不是全了吗?全了就赶紧盖章,赶紧把事儿弄完吧,不剩几户了,弄完一个是一个。”
我没应他的话,仔细看那个签名,一边问孙好忠:“这三个签名怎么笔迹那么像呀?你们家的人写字都一样?”
孙好忠一时没有回答我,居然抬头看了看旁边的范志明。
范志明斜了他一眼,对我说:“全家人用一根笔签字也正常吧?”他随即俯下身,跟我低声说,“洋洋快点,他们家好不容易搞定了,别卡在你这儿呀。把拆迁这个差事儿办好了,对你以后的发展好处可大了… …”
胡世奇用完了公章,送到我这边来了。
我觉得范志明说得有点道理,管这签名是怎么搞的,孙家签字了就行了,我们离成功就又近了一步。再说了,我早就在汪宁跟前发了毒誓,我才不要再管那两家的事儿了,惹那些麻烦干什么呢?想到这里我抄起了公章,扣了印泥就要盖上去,忽然有一种力量抓住了我,挡住了我,好像那个公章自己在空中盘旋犹豫,不愿意下降一样,还有一点事儿每班呢,我终于还是放下了它,拿起电话,在微信上找到一个人,给她拨了语音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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