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他,带着点惊讶:“范哥,你怎么这么门清呀?这些事儿你以前都干过?”
范志明看着我嗔怪道:“洋洋你看你,说话也不合计合计,这些事儿我怎么能干呢?这不是黑社会干的事儿吗?我就是年轻的时候赶上过,看见过。给你讲个乐子而已。”
我呵呵:“我就说嘛,什么时候的老黄历了,现在能这样吗?哎对了,乐天百货那里拆迁的事儿你知道吧?”
“什么事儿?”
“一户居民还没有签字呢,拆迁的公司也不知道是弄错了还是怎么着,动他们家房子了。居民后来上了法院打了官司,你知道最后法院给判了多少吗?”
范志明看着我:“多少?”
“说出来吓死你。”我说,用手比划了数字给他,“五十平米,六百万。”
“啊,在北京都买一套像样的的房子了。”范志明惊讶地。
“切,人家居民还说了呢,管你在北京还是上海,我就想在我自己家这地方住。你动我的房子就是侵犯我生存权,居住权呀!”我说,“所以现在,您刚才说的那些什么手段,办法,没有用!而且还是违法的呢!这户里只要还有人住,你看看你敢不敢停电停水停暖气的,你看到时候法院介入的话,会怎么判。也许扫黑把你给扫进去。”
“嗨,我就是说说。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慢慢做工作呗。”我长长
出了一口气,“一个是要好好动员,好好给人安排,有人不愿意搬的,有的家中有老人搬家不方便的,你都得把服务做到了。二就是谈条件啦,开发单位自己算账,划算就得多给点补偿款,毕竟是人家住了很多年的地方,非得卖给你们挣钱了,多拿点钱出来也是正常的,总比到时候法院判的数字划算吧?”
范志明停下脚步,略略沉吟,似乎觉得我说的还有些道理,接着他几步追上来,跟在我后面:“洋洋呀,拆迁这边虽然是拆迁办的主要工作,但是真正好使的,还是你们社区的人。你这样,你还是得帮忙多做做工作。只要孙家和刘天朗他们家能签字,范哥一定好好谢你。”
“范哥,不用你谢我,能做的事儿我一定办。这是我工作呀。但是这也得凭运气,看人家心态。毕竟说的算的不是咱们是不是?”
范志明又开始跟在后面捧我了:“你说,洋洋,你才来社区多久呀?一年都不到是不是?刚开始来的时候我觉得你就跟个高中生似的,谁想到呀,你现在其实长得也像个高中生,但是你这说话办事儿,真是成熟多了。真的,我告诉你,范哥不会看错的,你以后肯定有大发展。”
我这人反正就是听不得好话,被他捧了几句忍不住笑了,跟他摆手:“… …瞧您说的,我这不是也是学习出来的吗,人总得进步,总得追求点什么是 不是?我不能跟刚来社区的时候一样呀。”
“洋洋以后肯定有大出息!”范志明点头感慨,戏可足了。
… …
晚上跟汪宁去吃烧烤,我把孙莹莹和天朗家里的情况跟他说了。
“不肯签字?”
“嗯。”我点头,“孙莹莹态度非常顽固,还把你的事儿给翻出来问我了。天朗还算尊重我,倒是听我把话说完了,最后给了我一句话。”
“他说什么?”
“他说还没想好呢。”我说,“嗨,其实也就是不肯签协议的意思。”
“这事儿呀,”他把一块烤得滋滋冒油的鳗鱼卷在紫菜卷里给我,“你们社区说到底不就是配合一下拆迁办的工作吗,各家各户有什么材料,你们给盖个章印个戳。这事儿你该做的工作都做过了,不用再多说了。别再落得一身埋怨。”——他说的是孙莹莹,但没敢提她名字,学乖了。
汪宁是学乖了,我忍了半天没忍住:“照理说,我是不应该管。但是我觉得有一点不好,奇怪,不对劲儿。”
“什么呀?”
“孙莹莹对天朗好像有一种控制力。你懂吗?我总觉得是孙莹莹告诉他不要签字,他就听她的了,他被她摆弄。”
汪宁又用辣白菜就着,塞了一大口紫菜包饭饭在嘴巴里,吃得还挺着急的。
我那个抱怨的阀门一打开就很难关上了,完全没有胃口的:“反正今天我觉得挺灰心的。孙莹莹,刘天朗,他们两个的事儿,以 后我一点都不管了。他们两家拆迁,说到底跟我也没有什么关系?怎么好像他们不签协议了,就能修理到我头上一样?今天哈,我就在你面前发个毒誓,我可不想再被人把好心当成了驴肝肺啦!”
汪宁擦擦嘴巴,摆弄摆弄餐巾,还是抬头看我了,像是一直犹豫着,一直想要用食物堵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说话,而又终于忍不住了:“洋洋,我觉得哈,我觉得吧… …我了解莹莹,我觉得她,本质不坏。你不能,先把她给设置成反派了,跟你作对,会不会有点那什么… …太主观了?”
第二十六章 (1)
我看着汪宁,一时没说话,他是犹豫再三地,小心翼翼地,眼神闪烁,连声音都细了,就怕自己讲错话让我不高兴。可他确实聪明,有一件事情连我自己都没有发觉,他把我给点中了,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在自己的脑海里把孙莹莹设计成反派了呢?是她一直以来对我不冷不热的态度,是我为她家做了那么多好事儿她从来都不领情?是因为她质疑我动员他们家拆迁的目的?或者是她对于我跟汪宁谈恋爱这件事情发出的质问?或者那个原因更久远一些,更简单一些,就是因为她跟汪宁的从前,让我始终对她心有抵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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