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谢阁老却没有看向自己的幼子,他腰背挺直,将考生们的表现一个个收入眼中,便在沈伯文身上停了下来,暗自打量了一番,但神情淡然,看不出是好还是不好。
褚云祁倒是对他的表现暗自点头,欣赏有加。
性子沉稳,不急不躁,正该如此。
沈伯文并不知道殿中还有人关注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他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许是进入状态了,那种熟悉的下笔如有神的感觉又来了。
待到重新誊抄了一遍之后,他抬起头,却发现天色虽然还未暗,但殿中考生的数量却已然少了一部分。
谢之缙的位置上已经无人,想必是提前交卷了。
收回视线,沈伯文又将自己整篇策论通读了一遍,检查没有问题过后,也站起身来,准备离场。
……
与邵师兄约好了一道回去,沈伯文走到承天门外的金水桥等他,此时心中十分坦然。
科举的最后一场也考完了,殿试不会黜落的情况发生,到了如今,也算是能为自己与原主的科举之路,画上一个句号了,至于结果,便只能等了。
没让他等多久,邵哲便也过来了,二人刚打了个照面,都看出对方身上的放松之意,不由得笑了。
只是这里不是闲聊的地方,结伴出了宫门,才说起话来。
不约而同的都没有问对方关于殿试答得如何的话题。
看对方的神色,应当答得都还算满意,既是如此,就不必再问了,反正也考完了。
“殿试结束三日之后,才是传胪大典,不知师弟这几日有什么安排?”
邵哲神色轻松地问道。
沈伯文想了想,倒是还真有件一直想做的,只是不方便跟自家师兄说,便没有正面回答,只道:“暂且还没想好,到时候再看罢。”
邵哲闻言,点了点头,便道:“也可。”
刚说完没多久,二人便瞧见了来接他们的马车,车辕上坐着的不是清风又是哪个?
见他们出来,还朝他们挥了挥手。
二人坐上马车,回了三元巷。
进了府门,沈伯文与师兄先去见过自家老师。
韩辑问了问这次殿试的题目,听罢便陷入了沉思,过了好半晌,才同两个弟子道:“既然已经考完了,就不必再多想了,这几日就休息休息,准备三日后的传胪大典吧。”
沈伯文与邵哲点头应下,这才退了出去。
出了门又相互道别,各回各院。
沈伯文回到房中时,就看见自家娘子正坐在窗前做针线,便走过去好奇地问:“怎么又做起衣裳来了,最近不是忙吗?”
他进门的动静不大,周如玉都没听见。
此时忽然出生,顿时被他吓了一跳,针差点扎到手指,沈伯文见状便过来抓起她的手,仔细检查了一番,发现没有真的伤到,才放下心来,长出了一口气,道:“还好没伤到,不我的过错可就大了。”
见她不说话,又补充道:“以后定然不会再像今日这般吓到你了。”
周如玉这才回过神来,想说什么,却又咽了下去,片刻后才道:“那相公日后可要记牢了。”
“一定一定。”沈伯文见她如今已经能同自己开起玩笑,颇感欣慰,这性子总算是有点变化了,若是换了之前,不管有没有伤到,自己又说了什么,她定然会说无事。
周如玉不知他在想什么,同他说完之后便笑了笑,继续低头做针线了。
她方才愣神,只是想到了曾经,相似的场景,阿娘只会怪她怎么那么不小心。
但很奇怪,往常她想到这些事,心里总会难受一阵子,但方才想到的时候,内心却毫无波动。
抱着这样疑惑的心情,周如玉摇了摇头,不再深想。
又做了一会儿针线,她才反应过来,方才好像没有回答相公的问题,便补充道:“是师娘同我说,京都有个习惯,在殿试放榜之后,各地的会馆会合起来办一场文会,邀请新科进士,我想到时候相公你应该会去,便先给你把新衣裳准备上。”
原来是这件事儿,沈伯文也听说过,闻言便点了点头。
但还是道:“我的衣裳已经够穿了,穿旧衣裳去便是了,哪里还让你这般劳神。”
周如玉面上挂起浅浅的笑意,温柔地垂眸道:“可相公要出去交际,这衣裳,也是我的心意啊。”
她话音落下,沈伯文神情微怔,只觉心中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扫了扫,竟难得的不知该说什么好。
半晌后,他才掩饰般地咳了两声,然后道:“师兄寻我还有点事儿,我先出去一趟。”
说罢也不等周如玉应话,便动作极快地出了门。
周如玉眼睁睁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帘后,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
笑过之后,她看着手中做了一半的衣裳,不知不觉便想起了来京的那日,她在马车中掀开窗帘,望着街边一路上的热闹景象,不由得心生向往。
但到了这边这么久,她都再没有出过府门。
就连上次想要同厨房婶子一块儿去买菜,都被以自己是举人娘子的理由给拦住了。
想到这儿,周如玉就更加后悔了,怎么第一天相公问自己要不要出去逛逛的时候,借口要休息给拒了呢。
叹了口气,用手撑起下巴,眉间微蹙,难得地露出了小女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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