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忘记那日在知府后院的窘态, 一个妾侍就能对一家人指手画脚, 还有东雁澜的咄咄相逼,不分青红皂白就给人定罪,到了京城,遍地都是那种人家。
而现如今小夫人和宋家都倒了, 金家夫妇也离开了,自家的生意越来越好,每月能净赚几千两,攒下来寄到京城给儿子当聘礼,继续维持现状不好吗?
“那陆婷秀一个卖豆花的都能陪儿子进京,我怎的就羞于见人了,再说我儿比状元郎官位大,许是将来还能给我挣个诰命,谁敢欺负到我头上。”郭芳蕊气哼哼道:“你不想去就留下来,我带着女儿女婿还有我孙子一起过去。”
说完,直接背过身去,不再言语。
好嘛,转眼间,孤零零的不是他儿子,换成他了,俞景山心口闷堵。
……
早起,俞静宜看卫衡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哪哪都不顺眼。
他居然敢骗她,算上上辈子,又让她遭了一次罪,太可恶了。
卫衡自知理亏,默默地伺候她梳洗更衣。
束发的时候,青荟眼珠子在两人之间流转,心中了然,姑爷又惹娘子生气了,暗自抿出一抹幸灾乐祸的笑容,她家娘子这般好,姑爷和娘子之间闹别扭,那肯定是错在姑爷。
药酒空腹服用药效最好,卫衡自己喝了三钱,又打了三钱端给俞静宜,俞静宜送他一记可爱的小白眼,接过来一口饮下。
青荟诧异道:“娘子身体不适吗?”
俞静宜轻咳一声:“最近有些困乏。”
青荟张大嘴巴,旋即浮出喜色:“娘子莫不是有孕了吧?”听说有孕的人就会这样。
“……”俞静宜伸出一根指头点在她的眉心:“小姑娘家也不害臊,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给你许个人家了。”
青荟将头摇成拨浪鼓:“我不要嫁人,我要一直留在娘子身边。”
主仆两人嬉笑着挨到了早膳时间,卫衡俯身将俞静宜打横抱起,走向前堂。
俞静宜用拳头锤他:“快放我下来,让爹娘看到像什么样子。”
“那就不让他们看到。”俞家夫妇这会儿都在前堂,卫衡露出一口皓齿,手上颠了颠,走到后院通往前堂的珠帘前,将小妻子稳稳地放下,然后一本正经地挑开珠帘退到一侧,让小妻子先行。
俞静宜被他哄得没了脾气。
小的这对气顺了,大的那对还没有,只是不好在小辈面前表现出来。
饭罢,赶在起身前,郭芳蕊伸出一只脚踢了踢俞景山的小腿。
——你不说我就说了,我说了就是把你扔下。
俞景山无奈开口:“宜儿,你说的话爹昨晚仔细想过了。”
然后呢?
俞静宜向俞景山投去视线,卫衡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先一步道:“我和宜儿昨晚商量了一下,如果不去京城,就效仿金家,在各州的富庶之地建心悦楼,增加进项,一样能为大哥准备一份体面的聘礼。”
翁婿两人对视一眼,心领神会。
原来女婿是支持自己的,俞景石心中得到些许宽慰。
郭芳蕊是打定主意要陪儿子的,岂会就此揭过,于是她接过俞景山的话头:“这个想法很好,不过以咱们家现在条件,一时半刻很难做到,我和你爹商量过了,咱们一家一起搬到京城,在京城开铺子做生意。”
这话传入卫衡耳中无异于晴空炸雷,他挣扎道:“娘,万一京城的人不认咱们家的酒怎么办?”
俞家的酒水不好说,不过早年,只有皇亲国戚和权贵才有资格喝到郭家的药酒,那些个平头百姓岂会不认,郭芳蕊道:“乔大夫下的单子都是送往京城,由此可见,药酒的生意是可以做的,而且有你大哥在,旁人家就算不捧场,也不敢找麻烦,肯定没问题的。”
俞华霖是官身,在官家面前比金家还有优势。
她抬手抚上额角,继续道:“赚得少我也认了,想到华霖一个人在那边我就放心不下,姑娘家是什么品性,他那闷性子哪里能看得出,我要亲自去给他把把关。”
卫衡纵然能想出百十个理由,也无法劝阻身为一个母亲对儿子的舐犊之情。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俞静宜喜出望外:“那我们从今日就开始做准备。”
连岳父大人都妥协了,身为赘婿能怎么办,卫衡垂头掩去眼底的波澜。
……
要准备的事可多了,一家人去了京城,不可能特地赶回来酿新酒,也不可能跋山涉水地往回运酒,今后要从俞氏同族那里进购,然后赶在每年参加族会的时候勾调出一整年的分量。
族长乐见其成,灵溪县的情况是供大于求,有人做酒,没人喝,俞家三口委托族长做主,为两间酒肆供酒。
一家人本打算将云州城的酒肆交给罗开来打理,罗开听闻一家人要去京城,自请想要跟随,张时亦是如此,便另外雇佣了两名掌柜。
心悦楼的生意照做,会从京城送酒头回来。
此外,还要与合作的对象打好招呼,自家的酒都会带去京城,等到来年,提供的酒水就不一样了,能不能继续合作,还要看对方的意思。
再来是乔忻,俞家搬到京城,他便能省下付给威虎镖局的费用,威虎镖局这边也不能忽视,他们多次为俞家运送酒头,这件事对他们来说不是个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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