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回荡许久淅淅沥沥的水声便又一次响起。
“喂——”
怀野又敲门:“这也不是你家——”
她却完全置若罔闻,不等他说完,把门开出一道缝隙,把自个儿穿了一夜的那件白衬衫从门内扔到他身上。
残留的体温和淡淡的清香扑了他个满怀,她的嗓音却十分的冷酷:“还给你,给我安静点。”
“……”
怀野这下彻底气清醒了,咬了下牙:“你现在就要洗澡是吧?”
她懒懒地回答:“没错,我现在就要。”
“……”
真行啊。
小丁的奶奶和爸爸住的地方就在后面的居民区,这会儿早早来车铺上班了,准备上来提醒乔稚晚等会儿店里的学徒要上来了肯定多有不便。
才从楼梯走上来,就见怀野在卫生间门外直跳脚,气的像个河豚。
卫生间里水声潺潺,蒸汽缭绕。
将外面的人视若无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死也不开门似的。
“……”小丁愣了下,打招呼,“小野哥,怎么起这么早?你的伤……”
小丁的话没说完。
怀野哪管自己的伤口如何,扭头夺步朝他走来,把乔稚晚穿过的那件白色衬衫胡乱地套在身上。
转身就下楼了。
小丁一头雾水,朝他背影喊:“——你干嘛去?你们怎么……”
“她不让我上厕所!”
他咬牙切齿地回答。
*
小丁他爸被骗了钱,去年他哥丁意去世后,父母就离婚了。家里还剩几件能穿的女士旧衣服,小丁心想乔稚晚今天肯定多有不便,也不知她嫌不嫌弃,他还是带过来了。
她开保时捷,昨天晚上虽那么一身狼狈,但打过这么几次照面了,小丁怎么看她也不像是个普通人家的姐姐。
扔掉的衣服鞋子也是几乎没怎么见过的名贵牌子,小丁回去拿手机搜了搜,价格基本都是四位数美刀起步。
结果就那么扔了。
不扔估计也不能穿了。
她的包也很贵,那牌子看一眼就令人咂舌,款式估计也是全球限量几百只之一的那种,也眼睛都不眨一下地扔掉了。
北京连续下了两天的雨,昨夜一场滂沱过后,今天店里也很忙,来洗车的络绎不绝。
小丁和店里的同伴进进出出的,一直到午饭都没得闲。
提及后院那辆被砸花了脸的保时捷,和昨夜在这儿住过一晚的那个清冷优雅的漂亮姐姐,蹲在车前车后的几人顿时也不觉得累了,聊起天来。
“丁满,你说,她等会儿还会回来吗?”顶着个锅盖头的男孩子问道,“她昨晚真的在楼上睡的?”
“真的啊,”另一个寸头男孩儿道,“她昨晚睡的我的那张床,我枕头上今天有一根那么——那么长的头发!”
“胡说八道,明明是我的床好吧?床单都换过了,丁满帮忙换的吧!”
“……你想什么呢,怎么可能是你的,你那床跟狗窝似的,什么玩意都堆上面,哪有地方给人睡?也就丁满人好,顺手帮你把床单换掉了!”
“吵什么!等会儿她回来了问问不就知道——”
“你怎么知道人家姐姐会回来?”
“她的车不是还在这里吗?再有钱车不能不要了吧?”
“你们说她扔掉的那包,洗洗放到二手奢侈品店能卖掉不?”
“……”
一行人聊天打屁不嫌无趣,左顾右盼发觉今天铺子里少了个人,便又问丁满:“丁满,小野哥呢?”
“……诶?对啊,小野哥呢,”大伙儿都疑惑,“昨天他不是带你去要钱了吗?我听说他被人给揍了,没事儿吧?”
“应该没事吧,丁满不都说他昨晚回来了,在这儿住的吗?”
“唷,没去哪个姐姐家住啊。”
“他这骗吃骗喝骗财骗色的……”
乔稚晚早晨起来,换上丁满为她暂时找来的一身衣服就打车出门了,今天又是个大阴天,她鼻梁上还架了一副夸张到死的墨镜,非常浮夸,好像怕被什么人人出来似的,小心又谨慎。
小丁本想说,他可以帮她回趟家去拿衣服,她却坚持说自己来就好,还很礼貌地对他道谢。
小丁虽然没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也觉得不会有怀野说的那么夸张,什么杀了人肇事逃逸,肯定是遇到什么了,于是小丁给她留了自己的电话号码,让她有什么事可以联系他和怀野。
小丁的奶奶信佛,总教育小丁平素要积德行善,逢人能帮就帮,渡人渡己。
可怀野唯独是个例外,奶奶第一眼见到怀野就把“积德行善”、“克己渡人”这样的话全都扔到脑后去了,说他浑身上下都是坏心眼,连家里和这车铺的二层都不让他住,也不让小丁和他打交道。
也难怪都觉得怀野坏,小丁跟他讨个债偷个狗都心惊胆战睡不好觉,昨天那群□□一样的机车男把怀野带走了,一直到怀野回来小丁都心有忐忑。
小丁昨天分明听到那个为首的唐装男人说,有两个人同时要他来找怀野的麻烦。
一个是欠了小丁他爸钱的老赖。
另一个是谁呢。
怀野虽然不喊疼,总说自己没事儿,没那么脆弱,但小丁也看出他不好受,挨了那么一顿揍,谁能受得了。而那帮人倒好像是只想“教训教训他”,毕竟现在□□除恶,声势浩大地吓唬了下他们,到底没想真的给怀野揍出个好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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