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了灭。
灭了又亮。
无休无止似的。
他的侧脸线条分明,下颌线流畅,饶是受了伤,脖颈那片纹身仍如同野蛮生长、初绽爪牙的幼兽,生机勃勃,离经叛道。
那嘴角的青紫在光晕之下更明显,鼻梁高而笔挺,眼眸黢黑明亮。
乔稚晚不由地想到在LiveHouse和他面对面的第一眼,就发现他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
这会儿他对待那台灯,却像是散漫又百无聊赖的拨弄,好似在消磨着时间等她出来似的。
他也没回头,听到她的动静,拧着台灯的灯泡,说:“你也太慢了吧。”
乔稚晚自觉自己也洗的有点太久了,他又嘱咐她道:“丁满给你拿的衣服放那儿了,你的我刚扔了,太味儿了。”
“……”
乔稚晚本能地皱了下眉。
但很快,她又想,算了。
她也是准备扔的,根本没法穿了。
“换吧。”
怀野没回头,给她足够的时间换衣服。
乔稚晚于是找了地方坐下,拿起了件洗的发白的白色衬衫,展开了,迎面一股廉价洗衣粉的清香。
冲淡了一晚的惊悚。
意外很舒服。
她穿在身上了,大一些,居然很合身。不像是丁满那瘦瘦弱弱的身板儿穿的衣服。
系纽扣,她才觉得这件衣服有点眼熟。
似乎……
是他那晚在LiveHouse演出时穿的。
才想到这里,面前桌面“哒——”的一声轻响。
忽然飘过来他的气息。
他靠近了她。
怀野坐过来,一条胳膊撑住了自己,微微地向她倾身,意识到自己好像有点儿用力过猛,离她过于近了。
他也没向后退去。
他的头发湿透,全都顺过头顶。
光洁白皙的额头露出来,那双眼便更明亮。
目若朗星。
的确是很好看的一双眼睛。
“……”乔稚晚警觉一瞬,“你干什么。”
怀野看着她,放软了些语气,“喂,姐姐,再帮我个忙吧。”
她更警惕了,抬起眉梢:“又要?”
怀野忽略了她这好像嫌他烦的口气,老老实实地把那棉签和碘伏酒精什么的都拿过来,放在她面前,一五一十地说:“先上药,如果等会儿丁满还没回来,”
他顿了顿。
“可能还要麻烦你帮我洗个澡。”
“???”
乔稚晚简直要气笑了。
怀野见她几乎要把“有没有人说过你很不要脸”这句话脱口而出了。他便又笑了:“愣着做什么,还是,你比较想帮我洗澡?”
第15章 Chapter.14
怀野说完了, 根本不给她回答的机会,只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侧了侧身, 把伤痕累累的后背朝向了她。
“快点吧,姐姐,”他轻轻地沉气, “我真的好疼。”
“……”
如果非要说的话, 乔稚晚从小到大算是个心性十分寡淡冷漠的人, 不大爱理会别人的闲事。
因为长时间被各种镜头包围,一举一动都会被人拿出来讨论,她对什么都是戒备满满的漠然态度,生活中唯一有切实意义的事情也只有练琴与演出, 顺便闲暇之余为了制造点绯闻噱头什么的气气Rachel。
现在她打心底觉得他有点麻烦。
但她也知道, 自己今天的确给他的朋友丁满添了不少麻烦。
何况她身上现在还穿着他的衣服。
正所谓拿人手短,乔稚晚于是再没说什么, 从桌面那一小包棉签中抽出一根来, 拧开碘伏的盖子。
怀野以为她铁了心要袖手旁观, 欲回头。
身后落下她清冷平静的声音:
“你别动。”
怀野就乖乖不动了。
乔稚晚用棉签蘸取了碘伏,触碰他后脊骨附近的一道伤口。冰凉与痛感透骨而入, 怀野深深地吸了口气, 整个人都紧绷不少。
少年的身材劲瘦骨感, 他瘦但不干瘪, 脊骨很深, 绵延到后腰的位置。
褐色的药液在他伤口的周围缓缓地推开, 她用力很轻, 他却依然疼的吸凉气, 但还是抿紧唇, 一声也不吭。
乔稚晚侧头晃他一眼,用方才他在浴室的话揶揄他:“你不是说你会哭的吗,这会儿怎么不哭?”
怀野哼了声,绷着嘴角:“想让我哭给你看?”
“是啊,”乔稚晚没否认,“我是挺想看你哭的。”
“那你放心吧,”怀野说,“我肯定不会让你得逞的。”
乔稚晚不想跟他斗嘴了,正经了些,问他:“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了,”她怕他误会,又补充了句:“我不是关心你,就是问问。”
“问问也不告诉你,”怀野侧眸过来,嘴角噙着弧度,“你肯定要说我挨揍是活该。”
乔稚晚心底没来由窜火气。
手下不禁用了些力道。
怀野忍不住大叫:“——我靠!你温柔点啊!疼死我了!”
乔稚晚缓下力道,扔掉,换了根新的棉签、抬眸瞥他:“我可没说你活该,是你自己这么认为的,少装得像个受害者。”
“我还不像受害者?我都这样了,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转过去。”
乔稚晚说。
她靠近他了些,温和的呼吸扑在他的皮肤上,混着淡淡的薄荷香气,不是她身上素来的那抹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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