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的勇士无法一个个记起来，但在不久的将来，在这片血色土地上，会竖起一个巍峨挺拔的擎天纪念碑，来记载这段血火往事。
    第31章 死了三次
    第三十一章死了三次
    雪苍山的震荡崩坍好半晌后才停止下来，大地已经面目全非。
    曾经巍峨高耸的雪苍山，如今只是一大堆躺卧地上的浮土，就像条胖乎乎爬不动的软绵绵大虫。
    苏永推开压在身上的山石，就像一只土狗般爬了出来。他走到十多米处，拉着泥土里那只微微弯曲伸展着手指的素手，把紫衣拖了出来。
    他们两个算是运气不错，雪苍山几乎是平平的砸下来，就像几十层的高楼被人驾机撞倒，底下的很多层一下子被抽掉了，下方散落如瀑布，上面的却是很完整的直直摔下。如果上面的泥土足够结实，那么除了被震得脑震荡之外不会有什么大碍。
    那些本来就在绝路或是断崖旁的士兵就没有他们的运气了。
    风炎大师的运气却比他们还好，老人家没有被山石泥土活埋，正趴在一个被烧焦的树墩上努力喘气。
    他看着苏永的灰头土脸，苏永看着他涂上了黑炭的苍老脸庞，两人不约而同的同声大笑起来。
    “你真大命。”他们同时拍着膝盖叫道。
    活着，实在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三个人喘过一口气，开始一瘸一拐的四下走了开去。
    “估计没有其他人活下来。”风炎大师轻轻抚上一名死难将士的眼皮，没想到那双眼皮瞬间再次张开，令几人同时叹了口气。这是他们能寻找到的第十个尸身，前面九个也都早已咽气。
    苏永看着血迹斑斑的大地，听着呼啸的风穿过这一片狼藉带出如同亡魂的呜呜声，良久无语。
    “我想不明白，”紫衣把他的疑问问了出来：“那个血鸦首领明明可以杀掉我们的，以他有着翅膀的先天优势，还有那么可怕的修为……他杀了我们之后再走也不迟。”
    如果不是运气好，我们恐怕都死三次了。苏永苦笑着摇了摇头。第一次是在他们力竭的时候，庞大的血鸦战队本可以撕开他们，但敌人却没有一鼓作气的冲上来；第二次是卡戎当时可以切下自己脖子的，却不知为什么收了手；第三次则是这次山崩地裂，如果不是运气好，恐怕自己这个伤痕累累全身无力的躯体早被山石砸成肉酱或者活埋掉了。
    “因为他还不想死。”风炎大师右掌按着胸膛，理了理中气，才抬起头望着天上的硕大星辰，幽幽道：“这次人类与血鸦的交战动静太大，创世神发怒了。”
    “创世神？”苏永跟紫衣同声惊叫了起来。
    “是的，”风炎大师虔诚的对着天空拜了拜，才肃穆道：“本来尘世上的纷争，创世神是不会看在眼里的。但此次动静委实太大，恐怕他老人家也不想这片土地遭受太多杀戮与苦难……雪苍山的崩塌，就是他对我们的警告。”
    我们的意思，包括了人类与血鸦在内。卡戎虽然害怕失落高地的假仙魂斗士出现在伏虎山，但更害怕激怒创世神，故而才仓皇离去。
    苏永想了好一会，才转头看着风炎大师肃穆的脸庞，轻声道：“何以见得？”
    风炎大师转过头，用一双浑浊的黄眼睛看着苏永，脸上有些不解：“我们临界虽然常有区域湮灭事故，但那都是小范围的崩塌，顶多不会超百米。但这雪苍山蜿蜒何止百里？如此大的异动非神力不能为之。这些都是常识了，我们古武者都应当明白的。”
    原来如此。苏永心里暗想道：“我虽跟你一般外貌，却是刚来到这里不久，连什么是古武者都还没弄清楚呢。”
    “你是说，大地上有些什么大的动静，创世神大人都能看得到？”苏永顿了顿又问道。
    “那是当然。他老人家在天上俯瞰众生，大一点的动静都清楚，只是他不愿理会那些繁琐俗务罢了。”风炎大师虔诚的答道。
    “那……如果有外来人……我是指其他星球的人，过来我们临界呢？”苏永小心的问道，同时偷偷看了紫衣一眼。
    “如果外来人是单身飞越宇宙而来，如此微小的事物当然不会引起注意。”风炎大师皱眉道：“但若有人能依靠自身实力远道而来，只怕修为跟创世神老人家都差不了多少了。”
    苏永低低的咳了一声，轻轻拉起紫衣的手，装作漫不经心的道：“如果是借助其他飞行工具来到呢？”
    “如果有借助大型飞行物体进入我们星系，创世神老人家绝对会发现的，因为我们星系的入口通道只有一条啊。”风炎大师哈哈笑道：“说不定创世神老人家每天就盘坐在入口那里守着呢，怎会不发现？”
    苏永与紫衣这一瞬间同时脸色苍白如纸。
    地球上的飞行器随着星尘来到，莫不是早就入了创世神的耳目，只不过他老人家懒得理会自己？
    “我们星系，只有一条入口通道？”苏永小心的问道。
    风炎大师笑着点了点头：“我们十二个大陆上或许有道路千百条，但整个星系只有一个入口，这是经过五大发达行星的权威机构用先进工具探测过的，更传说我们凝云并澜的创世神也曾亲身去观察过，绝对错不了的。”
    “那……出口呢？”苏永又问道。
    “入口与出口是同一道，都是唯一的。”风炎大师呵呵一笑：“我们临界可是得天独厚的秘地，几乎没有外来人能找到这里。”
    “呃……丰都城是否有相关书籍可查？”难怪在宇宙中根本难于寻找，苏永嘘了口气，又赶紧问道。
    要回去，就得找到出口。
    风炎大师笑了笑：“国都自然有相关书籍，不过通道坐标及位置属于绝密，并没有标注上去，恐怕只有五大发达行星的权威机构及创世神大人本身，才会有具体的坐标了。”他好奇道：“你们要这个做什么？”
    “只是感兴趣。”苏永勉强笑了笑，岔开话题道：“难道风炎大师不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么？”
    风炎大师歪头想了想，缓缓摇了摇头，露出了笑容：“我有护卫风临之责，难以远离。”
    此刻极天国已被血鸦所毁，风临直接面临伏虎山的威胁，他这个护国大神是难以脱身了。何况即使有，以他的本事，又怎能遁入茫茫宇宙？
    他们休息了好一会，才带着依然没有完全复原的躯体往风临国都而去，路上经过两座孤城，还借了三匹战马。
    ……
    第二天，收集了相关书籍的苏永与紫衣来到了风临皇宫之中。
    “风炎大师，我们两个还有要事，不便打扰下去了。”苏永对紫衣打了个眼色，两人齐齐一揖：“就此告辞。”他们要赶着回去，把得知的信息告知随行的同伴，以共商对策。
    “这么急？但两位伤势尚未完好呀？”风炎大师扫了他们一眼不由呆了呆，看见他们脸色焦急，恐怕真有什么紧要事，只得抱拳道：“那请保重。两位请放心，你们的功劳，必将刻于风临国都的贡献柱石上，我们也随时欢迎两位造访风临国，国主必定以上宾之礼相待。”
    苏永两人携带着书籍等物，来到了丰都城的传送阵上，瞬间飞越茫茫空间，来到了月光城东面高山。
    高山不变，但当他们找到那片巨大的鹅卵石蘑菇林时，发现飞行器已经不见了。
    一个个磨盘大的鹅卵石上，只留下了四个大字。四个大字苍劲古朴，低调华丽，就像是创世神于高天之上垂手划出。
    第32章 物是人非
    第三十二章物是人非
    这四个字写的苍劲有力、气派非凡，但内容却令人啼笑皆非。
    磨盘大的石头上面刻着“违章拖走”四个大字，每一笔都有手指深，寻常石匠恐怕得刻上半个月。四个大字笔画很连贯，像是随手划出。【有书友做出了猜测，有人说是“好自为之”；也有说“我们走了”的，意思是飞行员们修好了，用武器刻下几个字，然后队伍离开了，呵呵。有个说“代客维修”的最为近似，令俺大吃一惊。】
    失去同伴的高山显得遥远而空旷，遍地吹拂的风低呼着寂寞与哀凉。苏永呆呆的一屁股坐倒地上，整个人就似失去了魂魄。
    除了当初摔落此地造成的那个十多米深的巨大坑洞，并没有任何打斗过的痕迹，更没有发现尸体。紫衣张大双眼在四周看了又看，脑里也没有了思绪。
    “怎么会这样？”紫衣走到他身后，低声问道，声音禁不住微微发抖。
    “是创世神。”苏永咬牙道。他的声音冷得像冰，硬的像石头：“他来过了，我们所做的一切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也只有这个理由才能解释眼前的一切。悟空大师的武功虽然算不上高超，在这里不过相当于残影三分的功力，但这支百人队伍个个都是精兵，还有着先进的武器系统，要想兵不血刃的制服他们，除了凝云并澜大陆的创世神，还有谁能做到？
    “你也认为我们刚来到的时候就被他发觉了？”紫衣皱眉问道。
    苏永回想当时星尘的可怕，几乎连星辰都能吞没的威势，半晌后摇了摇头：“那时候估计他还没发觉，星尘横扫一切越过这里的通道，创世神估计也得暂避锋芒……他应该是后来才发现的。”
    也许是因为飞行器在这里反复发射光波来定位，被隐形星系中的发达行星的探测系统捕捉到了，才通知了这里的创世神？
    苏永一下子弹起，跑到四个大字前出神的看着摸着，眼睛渐渐亮了起来。“来的不是创世神，他们是被抓走了，但我们应该没有暴露身份。”如果是创世神，怎会写下这么几个字。这是他的地盘，他根本没必要向谁交代什么。
    “违章拖走”这几个字，很可能就是发达行星的巡航部队来此留下的。以凝云并澜大陆创世神不问世事的态度，这个星系应该另外有着统一的巡航部队。只是他们能够轻易制服自己的同伴，莫非是文明还在地宫之上？苏永皱眉深思，暗暗吃惊。
    “但没有他们，我们怎么回去？”紫衣看向曾被飞行器砸出来的深坑，低声道。
    “他们兴许只是被送去了那些发达行星去审查。”苏永抬头看着天空，淡蓝的海王星正在头顶缓缓升起，让他的头脑一片澄明。“只要他们还活着，我们就能找到他们。”
    要通过传送去发达的行星，他们只有再度前去星云城。但在经过月光城时，遍地的狼藉令他们大吃一惊。
    月光城已几乎变成一个死城，在天上灰白色的巨大星辰冷幽幽的星光之下，街上到处都是尸体。
    有尖耳朵们的，也有土狼群及火狮等猛兽的，他们无一例外身上带着深深的伤口。足有一米长的恐怖伤口上血迹已经变黑，那些城卫军卫兵的眼睛依然死死的睁着，一如雪苍山的风临将士。
    甚至进了城的土狼的灰白眼睛也都是瞪圆着，死不瞑目。
    城西护城的木架已经倒下，上面的尖刺上满是土狼的尸身。
    苏永飞身跃上城头，城外的平原上猛兽早已销声匿迹，来回呼啸的只剩下凄冷的风。而城中，恐怕连一个活口都已没有。
    “血鸦来过了。”紫衣蹲下身子，把一名死去的城卫兵破碎的虚影战衣掩上，但却掩不上尸体的恶臭。
    没想到血鸦竟然是四下进犯，并不限于东边。对于月光城这等孤立无援的小城，哪里受得起滔天红云一击？更何况还是在跟猛兽们死死相抗的关键时候。
    两人对视了一眼，立即飞身往守将府邸掠去。
    守将的府邸已经倒塌，那个放满了猛兽头颅的大厅只剩下断梁残壁，那条被困住的双头蛇早已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蒙了灰尘的一个个兽头却在地板上狞笑着。
    两人站在破碎的砖石之间，一颗心已经沉了下去。
    紫衣轻轻拉了拉苏永的衣角，指了指原来走廊位置的一方墙壁。那方整齐倒下的墙壁之下，隐隐露出一角黄色战甲。
    那是守将的战甲。那方墙壁虽然倒下，中间却有一个三米长、半米宽的血洞，那是血鸦的双翅同时插、入才能造成。
    从那血洞来看，那角战甲中的人体，无疑身躯已被截断。
    苏永静静站在这方断墙之前，肃立良久才开始拔出血刀，沉默的挖了个一米宽两米长的洞，然后把守将大人的身体取出，轻轻放了进去。
    就在他们就要埋土的时候，忽然听见了隐隐的哭声。
    “等等。”紫衣侧耳一听，飞身掠过十多米，来到了本属于后院的那片断壁之间。
    断壁之前，有一个全身白衣的尸身，而这个尸身旁边，赫然有着四叶庞大的血鸦断翅。
    哭声隐隐从地下传来。
    苏永记得当时守将大人曾带他们去看过那些武器与丹药，很快凭借印象在砖石间找到了那块石板，手掌虚空一吸，那块石板已经破空弹起，发出蓬的一声大响。
    一个小小的脑袋吃惊的捂住了嘴巴，满是泪水的脸孔看了上来。
    紫衣叹口气伸出了素手：“小妹妹，上来吧，血鸦已经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