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远在边关的英国公态度不明。
手底下姑娘议论这件事时,若梨正在核对两个月前的账目,闻言也只是顿了片刻,便又若无其事地继续。
如今他们已毫无关系,只愿他日后平安顺遂,官运亨通。
-
十八岁生辰后,离新年不到一月之时,英国公大败突厥,并接回当年远嫁和亲的和安公主,姜锦芝的庶姐,姜锦玉。
大军班师回朝当天,圣上龙心大悦,下令休沐五日,举国同庆。
而若梨如今已鲜少想起裴屿舟,就连关于他的梦也许久不曾做过,他的样子甚至开始模糊。
她偶尔会想,原本裴屿舟或许是念过她,可分别的时间久了,大概就发现不过如此。
毕竟他已是赫赫有名的大将军,而她则是再平常不过,泯然于众的普通百姓。
他们大抵此生都不会再见。
不过这样挺好,因为她也是如此淡忘他的。
最重要的是,他是姜锦芝的儿子,就凭这一点,她便永远不会和他有所纠缠。
-
腊月二十七那天,若梨和去年一样,挨个去到她管理的铺子,给掌柜和伙计们送新年礼物,发赏钱。
时至傍晚,她方才走府里的密道进入梦仙楼。
这里是花柳之地,和酒楼一样,不关门。
叶景昱当初盘下它主要是为了探听消息,后来又改了规矩。
所以梦仙楼的姑娘如今大多卖艺不卖身,接客与否都是自愿,不会有任何人逼迫。
如此倒引得更多走投无路的女子前来谋生。
她们凭着一技之长讨生活,若有中意的男子,心意到了,钱够了,便与他共赴良宵。
前两年也有过闹事之人,不过最后都偃旗息鼓。
叶景昱高超的医术,还有他的处世手段,让江南一带的官署衙门都对他礼让三分。
正如孙姨先前所言,他并不是一个淡泊名利,喜好安逸之人,尽管他的容颜气度孑然与之相反。
敛起思绪,若梨在桌案前坐下,掏出钥匙将柜子打开,先把绣着姑娘名号的荷包拿出来,而后开始取银子,一个个地装。
掌事的沈姑姑沏好茶水端进来时,荷包已在桌上整齐摆开。
“叶姑娘,今年可还回扬州?”沈珍珠笑着走到若梨跟前,为她斟茶。
将最后一个荷包放好,女子眉眼弯起,神色温柔,她摘下面纱,接过茶盏:“今年应是不回的,月儿的父亲母亲来了锦州,便不来回折腾了。”
“原是如此,怪不得她今日没跟你一块过来。”点了点头,沈珍珠揭开茶盖,喝了两口甘甜的新茶。
视线却仍是不由自主地落在对面的若梨脸上。
不管看多少次,看多久,这位姑娘的容颜都叫人感觉不到半分腻味。
她美而不艳,五官无一处不精致,即使日日与银钱打交道,都不曾染上半分俗气市侩。
放眼姜国,怕是找不出第二个能与之比美的。
回过神,暗自感慨过一番的沈珍珠便开始与若梨闲谈,说一说城中之事。
二人正猜着锦州这两日来的某位大人物的身份时,屋门被叩响,沈珍珠起身出去后,便没再回来。
若梨依旧坐在屋里品茶,不曾离开。
月儿很久没见到父母还有弟弟,正与他们在外逛着,叶景昱与叶神医明日才到,此刻府里空落落的,她回去也只有冷清作伴。
一盏茶喝完,若梨戴上面纱,起身理了理水蓝色的,如湖般清澈莹亮的长裙,拢着胳膊上素色轻柔的披帛,往门口去。
这房间在梦仙楼三楼的拐角处,很不起眼。
她一步步穿过回廊,遇到楼里的姑娘们便弯起眉眼,无声地与她们打招呼。
今晚有花魁柳嫣独舞,一楼几乎座无虚席,二楼的雅室也都满了。
原本若梨是准备去到正对高台的地方,侧眸之时却看到沈珍珠匆匆跑进二楼位置最佳,价格最贵的雅间,朝里面屈膝行礼。
隔得远,她看不清沈珍珠的神色,但能让她这般谦卑谨慎的,身份怕是不凡。
若梨不免停下来多看了两眼。
视线转向雅室之内,却瞬间被正中央那个戴着黑色面具,遮住上半张脸的男子夺去注意。
他的眼睛……
若梨的心脏不明缘由地猛撞起胸腔,有些不舒服。
就在她很是不安,要移开视线,转身离开之际,男子的目光穿过喧闹人群,直直地落在她脸上。
即使一个在二楼,一个在三楼,中间隔了不远不近的一段,他的眼神却还是如有实质,将她锁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若梨甚至有种被他从里到外,看透了的可怕错觉。
当他的手指向她时,不知是不是错觉,即使周遭喧嚣不已,若梨却好像清楚地听到了三个字,像是阎罗沙哑诡异的呼唤。
“我要她。”
猛然惊醒过神,若梨才意识到自己双腿发软,后背也在冒着虚汗。
最初,她只是觉得他熟悉得让人心慌,可当他看到她时,有一瞬像是要将她拖入地狱,撕咬殆尽。
即使隔得这么远,那嗜血狠戾的目光还是让她心有余悸。
若梨第一反应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离开。
但沈珍珠在摇头,也已经有两个官差从二楼上来“请”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