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开视线, 若梨又看向身旁的月儿,摸了摸她的小脸, 眸中的光美得让人心颤。
她笑着说:“月儿,终于可以看见你了。”
向来大大咧咧, 活泼爱笑的小姑娘猝然红了眼眶,抱住她大哭起来。
太好了,阿梨终于可以看见了。
将屋中所有人都看了遍,抱着李月儿,安抚她情绪的若梨垂下眼帘, 片刻后又抬头:“叶神医,我可否出去?”
老人笑着点头:“自然可以,你的眼睛如今与常人无异, 不过接下来的一个月还需仔细着些,不可过度劳累。”
明白她要去做什么,叶神医侧身望着她纤柔的背影, 再次道:“尽量不要哭。”
少女脚步顿住, 不曾答应。
她进了裴屿舟的房间, 打量着里面的一景一物,视线最后定格在他们相拥而眠过的炕上。
在那里,他曾口口声声地许下过很多承诺。
他说只要她,说骗她就不得好死,说尽量不亲她, 说要成为她第一个看见的人, 说会一直陪着她……
心中那道墙尽数崩塌前, 若梨狠狠移开视线,跑了出去。
她迎着午后宜人的春风,在村里到处跑着,将所有风景尽收眼底,却没有任何一处,有她想看到的,是她想要的。
最后,筋疲力尽的少女踉跄着停在了村路口。
她望着不远处像是一望无尽的官道,泪水再次从眼眶滚落,蜿蜒过她白皙面颊上干涸的泪痕。
若梨哭得无声无息。
而她的唇瓣开合不停,来来回回都只有两个字。
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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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姜国几乎无人不知,英国公战死,世子承袭爵位,赴边御敌。
这消息自然也传到了福州城外,这片安宁祥和的村庄。
彼时若梨刚从王婶家回来,正帮着孙姨准备晚膳,李柱叔背着柴火走进来,与她们讲这件事时,她手中的玉米棒子骤然落地。
美眸中一片空茫,像是再次失明。
孙姨和李月儿吓得不停唤她,而若梨仍旧动也不动,失魂落魄。
就在李柱叔要跑出去请叶神医时,她眨了眨眼睛,哭着摇头。
为何,为何她看见以后,谁也看不着了。
裴屿舟不声不响地丢下她走了,如父亲般疼爱她的国公爷也不在了。
这天傍晚,若梨哭了很久很久,最后叶神医还是过来了一趟,给她熬制明目安神的药,看着她入睡方才离开。
回去的路上,他不免想到裴屿舟临走前留下的那封信。
他只字未提父亲战死,只说要去边关抗敌,让若梨安心在此等候,他会给她写信。
想来裴屿舟也是怕她这般伤心崩溃。
“唉。”
夜色下,老人的叹息声悠远而沉重,他抬头望向那一轮残缺的明月,只觉得这个春天,格外的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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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好不容易有所振作的若梨随叶神医,叶景昱离开了村庄,同行的还有李月儿。
孙岚知道女儿喜欢若梨,也喜欢叶景昱,便由着她跟随二人去外面闯荡。
他们来到扬州不久,叶景昱便向若梨坦言身份,并拿出了姑母楚凝意给的玉佩。
这块玉本是一对,他的刻了“慎”字。
若梨对它很有印象,因为这块玉是他们家唯一值钱的东西,刚开始认字那会她还缠着母亲问过,上面刻的是什么,六岁之后便找不到了。
不过母亲平日里其实也鲜少将它拿出来,因为每次看到她都会默默垂泪,黯然伤神。
过去不懂,如今若梨明白了。
至于另一块,她也从未见过,但应该是在国公那儿。
怕自己睹物思人,忧思更重,若梨没有收下玉佩,将它还给了叶景昱。
这些年来她从未想过还有亲人在世,因此也没将其它疑虑问出来。
亲人于如今的她而言重于一切。
而且她打从心里信任着叶景昱与叶神医,不明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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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温暖宜人,繁花似锦,又有着京城没有的安宁祥和,很适合调养身体。
若梨每日都要喝药,拔除病根,填补身体的亏空,不过她也没一直闷在家中,苦熬时光,她开始随表兄叶景昱学习商贾之道。
陪在她身边的月儿同样勤奋好学,跟着他们识了不少字,琴棋书画也都通了几分,言谈举止自然也变得得体有度,有了名门闺秀的气质。
偶尔过来探望的孙姨看到有所转变的女儿甚是高兴,心中的担忧也少了许多。
一年后,叶景昱将锦州的生意都交给若梨,等到她上手后,他便回了扬州,继续在锦和堂坐诊,带他收的两个关门弟子。
若梨成了锦州最大的绣坊,酒楼,乃至花柳之地的幕后老板。
这些生意涉及的地方大多鱼龙混杂,她的消息也变得灵通。
尽管很多事若梨并不想知道,可偏偏逃不开。
都是关于裴屿舟的。
他戍边后少有败仗,愈战愈勇,并乘胜追击,不到两年就夺下西北几片疆域,突厥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立下的赫赫战功已然超越父亲,是姜国当之无愧的新战神。
若梨在锦州的第二年,裴屿舟被封从一品征远大将军,随之而来的,还有他婚约已经解除的消息。
有传言说长公主中意景阳侯的嫡长女孟言善,她才貌双全,品行俱佳,实属良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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