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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冬的岸边,草木枯黄,远方的山川遮上一层薄雾。
    大黄迎着河岸在奔跑,欢快得不行。
    安旭站在岸边看向潺潺流水,忽然想起之前那位闪了腰的妇女说的。
    她转头看向前边在低头观察水底的男人,“你经常来这里捉鱼吗?”
    “嗯。”
    “周灵说,你们不是你阿奶的亲生孙子孙女。”
    周照转头看安旭,片刻后,抬手指着刚刚的水泥大桥,说:“我阿爹,就是从那里滚进这河里淹死的。”
    安旭转头,“这河水不深,那一定是喝得烂醉了。”
    “嗯。”周照继续低头看水里,片刻后走到岸边,边在河边走着边说:“他是我们寨里最能喝的酒鬼。有了钱第一时间不是拿给阿妈也不是买点什么家用就拿着去喝酒,喝醉了还打人。”
    “阿妈受了几年受不了了,便丢下我跟周灵跑了。”
    阿妈走那天,对小小的周照和周灵特别好,给他们穿上新衣,把家里的油渣炖好,还炸小丸子给他们吃。
    小时候他不知道为什么,还很高兴有肉吃了。
    他们坐在门槛上吃着小丸子,阿妈背着篮子说她出去一趟,锅里有炖好的油渣和饼,还炒了罐酱放在碗柜里,让他们兄妹俩饿了就可以吃。
    他们天真的以为阿妈只是出去一趟,坐在门槛等啊等,等到晚上阿妈也没回来,饿了他就烧火,踩着板凳爬上灶台,给妹妹热东西吃。
    天黑了他抱着睡着的阿妹回屋睡觉。天亮了又蹲在门口等着。
    锅里的油渣和饼热一次凉一次,渐渐发馊,到最后也被他们吃完了,阿妈还没回来。
    家里能吃的都被他烧了烤了吃,衣服也脏了,阿妹身上越来越脏,阿妈也没回来。
    他们饿得走不动了。
    阿妈到底去哪了呢?
    周照笨手笨脚给阿妹换上自己的衣服,拿着冷水给妹妹擦身,浑身没一点力气,动一会儿歇一下。
    屋外噼噼啪啪作响,周照眼睛一亮,放开阿妹出去看。
    周国生喝得烂醉如泥躺在小楼下,他哑着声音喊:阿爹,我们好饿。
    底下的人睡得死沉。
    周照没力气,爬在门槛上看着远方小路,眼眶泛红。
    阿妈,你怎么还不回来?
    太阳落山时,周国生终于醒来,看见自己躺在地上,骂骂咧咧站起来,走到门槛踢了周照一脚,骂道:兔崽子你爹饿了。
    小周照头目眩晕,被一脚踢到旁边门框上,撞得他眼泪哗哗流。
    他翻着无力的眼皮,肚子饿到疼得缩在一起,说:阿爹,我跟妹妹也饿。
    然而男人听不见,进灶房找了一圈,没看到一点吃的,锅里还有油渣的痕迹,气得他骂骂咧咧一脚踹翻锅碗。
    厨房里噼里啪啦作响,周照爬到阿妹旁边,小小的她饿到在啃桌腿。
    眼泪止不住的流,他使了最后的力气抱起阿妹出门。
    他家跟寨子里的叔叔婶婶隔得远,住得也偏僻。早些年阿爹盖不起房子,是爷爷奶奶留下的老小楼给他住的。
    门外就是寨子的土路,到了路边,他已经没力气了,兄妹俩滚在路边的草丛里,阿妹细小的哭声引起路过的乡亲们注意。
    乡亲们将他们带回去,周大爷把他们接回家,给他们一碗热汤饭,给洗了身子换了衣服。
    吃饱喝足又在周大爷家睡了一夜,第二天兄妹俩的精神好了很多,端着周大爷给的饼子回了自家。
    然而刚进堂屋,手里的饼就被满身酒臭味的周国生抢走。
    周照护着饼大喊:这是大爷留给我们的。
    周国生不管那么多,一掌接着一掌打他,大骂:畜生!小杂种,你老子饿死了!
    周照被打得鼻血直流。
    周国生抢过饼,恨恨瞪了他一眼,一脚踹过去骂道:你跟你阿妈一样是白眼狼小畜生!你阿妈跟野男人跑了,你还想饿死你老子。
    小周照倒在地上,脑袋嗡嗡作响,半晌才感觉到疼。
    原来阿妈不回来是跑了啊。
    她怎么不带着他和阿妹一起跑呢?
    第24章
    小周灵爬过来, 跟哥哥躺在一起。
    她还很小很小,什么都不懂,不懂从今以后他们都没阿妈了。
    他们再也吃不到阿妈炖的油渣, 再也穿不到阿妈做的衣裳了。
    他摸着阿妹小小的手, 看着周国生几口吃完饼子,他第一次恶狠狠地想:他要是死了就好了。
    周国生搜罗家里的一切,拿着阿妈的呕欠(盛装苗服)去卖了,有了几个钱, 他就不回家了, 日日夜夜在外喝酒。
    小周照看着扫荡一空的家,抱着妹妹厚脸皮的去了周大爷家。
    周大爷家里也穷, 可看着可怜巴巴的兄妹两, 勒紧裤腰带地接了他们住几天。
    周照日日干活, 只是希望周大爷别嫌弃他们兄妹。
    过了不知多少天,突然有个伯伯来拉着他和妹妹,到了山脚的河边,那里有许许多多的人围着。
    他们看见周照兄妹过来,纷纷拍他脑袋安慰他别难过。
    小周照看向躺在河边那面目青紫发胀的尸体,一双满是粗劣的小手立马捂住阿妹的眼睛。
    心里畅快地想着:终于死了啊。
    周照看向河岸边,当初周国生躺过的地方,心里没有一丝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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