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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这里,提高声量,声色俱厉:“回答我,你们可会退缩?你们上三军的军歌是怎么唱的?”
    众将士齐声答道:“为家为国,誓死不退。关山万里,百战不悔。”一时间声势雄壮,树林被震得簌簌落叶。
    阿蒙轻舒一口气。她其实也无太大把握,然而终究是想试一试,能不能以孝母之思、以家国之责,激起军士们对今日这些娘子们一点起码的尊重。
    至少,当他们脑海中浮现今日这出画面时,能够忍一忍口,不要因此口出不逊,不要借此言语轻薄。
    算是她自己能贡献的一点微末之力吧。
    好在上三军都是军中精锐,将士出身良家,又都入武学,受过起码三个月的轮训,知晓忠义之道,比某些地方军镇的军痞子军油子而言,总算还是有些节操。
    等军士们声音落下,一个嘶哑的女子声音忽然响起:“谁说家国只是男儿事?保家卫国,请与诸君同袍。”
    阿蒙长笑:“好,盛家九娘果然将门虎女,不让须眉。”
    她听说过盛家这位九娘随父兄长在边关,去年到了年龄,回京成亲,却在路上因水土不服而病亡。如今看来,显是盛家撒谎。
    这位九娘亦是豪气干天,明知自己被家族放弃,竟仍敢高声宣称,召之于天下。
    别说这位九娘多半是真的,就算她是假冒的,阿蒙也已打定主意,非要逼着盛家认下这位娘子。
    恒娘帮着众女穿好衣服,她自己也穿了一身皂绸绵披袄,宽宽大大,勉强能遮住身形。走到阿蒙身边,许久没见到她,差点想抱住她。
    阿蒙却一点也不客气,上前紧紧抱住她,在她耳畔轻声说道:“恒娘,你的勇敢,永远令我惊喜。”
    回程路上,阿蒙与恒娘共乘一骑,细诉别后种种。
    宗越对仲简感叹:“畏之,我很佩服你。”
    仲简难得地没有讥讽他,默默点点头。他也觉得,自己居然喜欢上薛恒娘,委实需要一颗远比别人强壮的心脏。
    某种程度上,两人可算同病相怜。一起将目光投向前方交头接耳,又是笑又是哭的两个女子,不约而同,发出一声轻微而又愉悦的叹息。
    第129章 雁来客
    宗越招手, 几个仆人过来。他低声吩咐:“去最近的车马行,租下所有马车。再去城门附近,找处相熟人家, 借一处园子, 以便暂时安顿这些娘子。
    阿蒙听见,回过头来,笑道:“你叫他们在城门附近找一家酒楼包下来,让店家先把所有菜式都做上。记住, 娘子们饿了许久,先上些软糯好消化的。”
    宗越含笑答应。阿蒙挑眉:“此事并不容易。你既然应承下来,便须做到。”
    因着良家女子不能抛头露面,京中上档次的酒店从不招待女宾。她们这一行又人数众多, 路边小店断然无法容纳。
    这才特地嘱咐一句。
    宗越看着她,身子微微前倾, 目光如暖荧, 带着柔和笑意:“我答应你的事情, 可有任何一件,没有办到?”
    阿蒙一笑, 探头过去, 在他耳边轻声道:“好兄长。”
    宗越目光闪动,低声回道:“两年。”
    阿蒙眼波扫他一圈,不再多言, 抖一抖缰绳, 与目视前方, 装作看风景的恒娘向前奔去。
    仲简摸摸扭得生痛的脖子, 冷冷道:“西门附近,只有雁来客一家大酒楼, 专营鱼虾鳖蟹,鹑兔脯腊,索价不菲。你可曾随身带够银钱,曹郎君?”
    最后三个字,一字一字吐出,缓慢凝重。
    本朝汲取前朝兵祸百年的教训,虽仍设节度使一职,却并无实权,不过是荣衔而已。
    唯有沙洲归义军曹氏、夏州定难军李氏二处,仍为旧时建制,世代承袭,地方赋税自理,拥兵操练。
    二镇之中,尤以沙洲归义军本为汉人,更为朝廷看重,倚之为西北屏障。
    郎君之称,便是前朝沿袭下来,对节度使世子的尊称。
    宗越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你查出来了?”
    不待他回答,又道:“我入太学,是奉圣上之令。夏州李顺义也在太学。畏之如有疑问,不妨与贵司陈勾当详询。”
    仲简皱眉:“沙洲、夏州被挤掉的学子,又如何说?”
    宗越轻叹一声:“畏之何必胶柱鼓瑟?你不如想一想,为何圣上坚持要我二人匿名入学?”
    仲简默然。
    皇帝把这两处军镇的世子都弄来京城读书,多半是帝王心术,以之为质。
    又因为朝中一直有议论,想要撤销这两处最后的实权藩镇,以免尾大不掉,重演天宝之事。
    但皇帝却另有打算,并不想轻易废除旧制。若是消息传开,只怕有心人离间朝廷与二镇,又或许有人怀叵测之心,行刺二位郎君。总之,无限麻烦。所以干脆让他们隐姓埋名,入读太学。
    此事涉及朝廷机密,他猜到的,也不过是其中一部分原因。
    但他关注的,始终是那两名被无端挤掉名额的学子。沉默半响,终于淡淡道:“我知道,行大事者,不拘小节。但此事终究不公平。”
    宗越笑了笑:“多谢畏之,愿意体谅我的难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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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禁军在城外自行离去,一行车队最终到达雁来客时,酒店中果然已无一个外客,茶饭粮酒博士都在门外恭候。
    娘子们从未进过酒楼,下了马车之后,看着眼前高约两丈,红绿绫子绞缚的楼子,里头一道约百余步的宽阔直廊,两边廊宇回旋,小院合围,不知其深几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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