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罢,从她手里抽了一张,放进腰间系着的荷包里,还保证道:“等兑散了,再将多的拿回来。”
莒绣回神,急道:“我在家,没有要用钱的时候。这些你收回去,锁起来,放这儿,不安生。”
韦鸿停正经道:“咱们家没请账房先生,娘子,你不管着怎么成?”
莒绣还待要说,他又道:“别人家都是如此,王妃也管着府里所有产业出息!”
是这样吗?
韦鸿停接着道:“外头要用钱的时候,我再和娘子商量,一块定夺。”
莒绣拗不过,只道:“先前那都是玩笑话,你懂得比我多,有事,还得听你的。”
韦鸿停凑过来,亲了亲,随口应了句好。
两人歇下,眼下最要紧的事,是先要将今日份的相伴补回来。
亲亲热热好一会,他心猿意马,又怜她年纪小,暂且动不得,只好先说些别的事。他枕着手,看着帐顶道:“既拿定了主意,我们早些开办。”
莒绣贴着他,小声应道:“好。”
早些做成这事,那些妇人,也少受些苦。
“我去那边守着办事,你去上学,好不好?咱们隔得不远。”
莒绣又欣喜又忐忑,问道:“不必考学吗?”
韦鸿停道:“每年春秋各有一场,要等到那时候,也太耽误了些。院长和我是老交情,咱们也义捐过几回,问他要个上学的名额,一点不为过。”
莒绣仍有些不安心,抓着他的手,又问:“会不会损了老先生的名声?”
“他是个妙人!惧内、疯癫、痴傻……便是当面这样说他,他一点不在意,总说没空去计较。想来,他也不会在意这个。你不用不自在,你是真心向学,又不是去淘气,先生们只有欣赏的。”
“好,等我去了,一定好好学。”
“女学和男学一般,有礼、乐、律、射、御、书、数这些,御、射,还有丹青,都由我来教你,好不好?”
虽是女先生上阵,但韦鸿停一想到要贴着身教就泛醋意。
“书和礼吧,我的字……”
“不要紧的,多练练就是。选这两样极好,半日即可,你不要在学里留宿,我每日接你送你。咱们是夫妻,可不能分开。”
莒绣想起如今的身份,忙又问道:“成了亲的妇人,也能去吗?”
韦鸿停没上过女学,也没留意过,但这都不是问题,总有法子的,便肯定地答道:“能。”
莒绣安心了,又忧心起工坊的事,问道:“东西做好了,真有人愿意买吗?”
韦鸿停正经答道:“那些人家,闲人多。祖上传下来的富贵,躺着也能享受。不说好奇、好动的小娃儿,便是那些少爷小姐们,多半将这些闲情逸致当正经。养蛐蛐儿、鸟雀、狮子狗的,不知几多,待这些玩物,比伺候祖宗还殷勤。有人丢下妻儿姊妹,变卖了祖宅,就为买了心头好,当宝贝供着。世道荒唐!咱们这个,好歹是个正经路数。你不要担心,你做的东西,我都喜欢,山泡子也喜欢,世人必定也是喜欢的。”
“嗯。”莒绣心里满足,头一回有了冲动。她悄悄支起上半身,贴过去,主动亲了他一下,又赶紧退回来,窝在他臂弯里藏好。
他痛快地笑起来,感慨道:“如今的日子,真是快活!”
莒绣要上学去了。
炎天暑热,她家先生便早早地起来,丢开要穿的大红,替她拣出两套行动爽利又凉快的衣裳,一套上身,一套带着。
妆发仍由他来打理。
他先是翻了翻画册,记下个大概,随后利索地地挽出垂鬟分肖髻,头面不多戴,只左右各别一枚小小的金环簪。
这个发髻,多数是未出阁的女孩来梳。
不过,如今也没限定得那么死板,年轻的少妇,也有人这样挽的,图个自在。
脂粉淡淡的,只是这眉眼,又有了新式样。他将她原本偏长的眼,修得圆钝了些,少了些沉稳,多了分单纯可爱。
这样,一盏茶的功夫,从前沉静的她,看着就是个俏皮女孩儿了。
先生的手,可真是神仙手。
莒绣本有些紧张,但她发现,其实她家先生,更紧张。同样的话,他不厌其烦地仔细叮嘱了好几遍。
莒绣胆大了些,伸手圈住他的腰,贴着他胸膛道:“你放心,我记下了。要是待得不自在,我就提早出来找你。”
他轻轻抚了抚垂下来的这一缕发丝,低低地应了一声,又大声重复了一遍:“阿雕心糙,还是让小九在书院外候着。你想走了,随时出来。倘若被人绊住了,就使那丸子。不要怕,书院里边,也有咱们的人。我办完了事,就来接你。”
书院里,不仅有评操守的先生,还有值守的武人,学生们都规规矩矩的,潜心向学。他担心的这些,几乎没有出现的可能。可如今的他,总是不安心。
莒绣松开手,仰头看他,笑着应了。
他垂首,在她额间亲了亲。
莒绣想起“啵啵怪”,抬起帕子掩嘴笑。
这儿也有个啵啵怪呢!
真去了学里,莒绣的担心,他的担忧,都没必要。
她只选了礼和书,两位先生都是和气人,其中一位,还是个熟人。
莒绣在韦家一见林先生,就被她的行止气度折服,如今能正经跟着她学,更是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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