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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尚梅韵靠在引枕上,看着房顶,缓慢地摇头,满目沧桑道:“有时恨起来,我做梦都想拆了这个家,卸了这些人的骨。有时又难过犹豫,我怕他恨我,怕那些无辜的人怨我。这个家,四处都蛀空了,一伸手就能推倒,可这里边,还有许多人,艰难地活着,并不该承受这些。我总在想,到底要如何才好?所以,妹妹,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你。”
    莒绣也为难,大是大非是正理,可人心是肉长的,脱不开小情小义。
    她不知道韦家人做的事,究竟错得有多大,才会让王爷委托了他和其他人来查。可就像云堇书时刻担心的那样,倘若被抄家,鸾儿这样的孩子,还有冬儿春儿她们这些人呢,又会落得什么下场?
    尚梅韵累了这几日,乍一歇下,又走了困,长叹一声道:“老七、老八还算有些良心,这几夜都是他们在守。老四高热说胡话,他……去了寺里点灯求经!郡主影都不见,宫里那位,一句话也没有。你看,这丧事冷冷清清,打心底里为她难过的,也只那么几个。人活一辈子,临走也不得善终,不值得啊!”
    莒绣紧紧地挨着她,尚梅韵将身子靠向她,又道:“八丫头想进来拜祭,我拦了。心里记挂着是一样的,一回来,只会又中算计。”
    “姐姐知道她在哪吗?”莒绣记得八姑娘在外借住,他是知情的。
    尚梅韵答道:“就在城西一处宅子里,我才去看过。她还好,你不要担忧。”
    莒绣心里酸酸涩涩的。
    他和梅姐姐虽没有在查韦府一事上合作,可他的事,梅姐姐知道的很多,梅姐姐的事,他也知道许多。
    梅姐姐心里有那位,他心里有她。
    这些莒绣都懂,可人心就是这样,懂事归懂事,难免又受影响。
    她不懂诗词,不会操持家事,不懂这些攻心谋略,没有好的家世。就如方姑娘所说,只会值几两银子的绣艺,算不得什么!
    她不想自怨自艾,可这些想法,渐渐地生根发芽,难以控制!
    尚梅韵又细说了几处家里如今的安排,渐渐地没了声响,只剩了均匀的呼吸声。
    莒绣扶着她躺好,起身出来,对守在正房门口的玲珑道:“我回鹿鸣院换个衣裳,她歇下了,劳烦姐姐一会替我交代一声。”
    玲珑点头,小声道:“姑娘且等等。”
    她快步走到耳房,敲了敲门,轻声唤道:“玫瑰,你送张姑娘回去。”
    莒绣来过这几回,还是头一次知道这里有个叫玫瑰的丫鬟。
    可惜名字取得这样美,本人却是个生得壮实的笨重丫头。莒绣和尚梅韵在女子里算高的,都要矮她半个头,难怪人不在主子跟前伺候。
    玫瑰人笨重,嘴也不巧,只硬邦邦道一句“行”,然后就死板地跟在莒绣身后,她动她就跟着走。
    玲珑嫌弃道:“机灵点,好生照看了。”
    玫瑰又是一个“行”,再无二话。
    莒绣仔细听着,她身形笨重,脚步却轻,这只怕是个练家子。因此,一进了鹿鸣院,莒绣便转身道:“玫瑰姐姐,请回吧。”
    玫瑰皱眉,没动。
    莒绣又道:“珍珠姐姐在的,我的丫头也在。你回去守着梅姐姐!”
    玫瑰这才点头,看着莒绣进了院门,又等了会,才回自清苑去。
    莒绣跨进二门,抬眼便见一人堵着道。
    “方姑娘,有何事?”
    方书音看着她良久,面无表情道:“妹妹,前日疏忽,丢下妹妹没照看。我不知……”
    莒绣笑一声,打断了她,在她的错愕中,冷声道:“你要做的事,你我心知肚明。”
    方书音一怔,随即回神,强辩道:“我只是见不惯她们在婚嫁上,上蹿下跳,怕妹妹被人带坏,特地开个玩笑,警醒一番罢了。妹妹万不要当真,读诗一事,那日是我口无遮拦,我也是想着妹妹天资聪颖,倘若不思上进,将来难免沦为庸俗之流,恐生变故。”
    莒绣摇头道:“一个女孩家,想嫁个好夫婿,这算什么过错?明珠发光,也是想让众人知道它的价值,珍之爱之。她们展示才艺,精心打扮,亲近长辈,也是这样的道理,不过是想让人看到自己的长处,又不曾诋毁、打压、排挤她人。我觉得并无不妥。”
    两人各自打着机锋,情绪难免激动。
    莒绣以为方书音会愤而离去,不曾想她竟好声好气,再道:“妹妹,我行事不周,不当之处,还请见谅。但我对妹妹确是真心喜爱,远胜于她们,且我受人所托,要忠于其事。还请妹妹大人大量,不要与我疏远。”
    莒绣心意已定,再摇头,斩钉截铁道:“姐姐是阳春白雪,我们是下里巴人,雅俗难共赏。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各行其道吧。”
    方书音不再多话,神色莫名地看着她,眼里满是不敢置信。
    莒绣顾不得那样多了,绕过她,回了西厢。
    第83章
    莒绣回房,珍珠在外间,冬儿去了灶上领饭,跟她前后脚进的屋。
    两人要跟进来伺候。
    莒绣忙道:“我在梅姐姐那用过了,先到屋里歇歇。你们吃,不用管我。”
    珍珠点了头,将茶壶拎到房里,换走了里边的冷茶水,又仔细放好了帘,这才退出去守在外间。
    莒绣躺下来,闭眼去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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