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婉妍是被人搀着来的,到了祠堂门口,她才扶着门虚弱道:“你们在外边等着,不许任何人进来。”
两个粗哑的声音齐声应是,这是男人。
莒绣咬住嘴,将惊讶吞进肚里。一直支着脖子确实累人,她将下巴轻轻地抵在他肩头,见他小心地抽掉了前方一片瓦,一片,又一片。
莒绣心提到了嗓子眼,总觉下一刻她们就要连人带瓦掉下去,连忙动了动手指。
他总算停了手,莒绣稍松了口气,盯着下方那个窟窿犯愁。
抽掉了三片瓦,这个眼,并不小。底下的人若是抬头,必然要看到这。
好在下边的人,压根顾不上这个。
这是祠堂最东边的院子,杨婉妍进了祠堂,径直走的是这边。许是怕被人瞧见,她和送她来的人,并没有带灯笼。莒绣却能听出她脚下匀称,没有走错一步,没有撞到任何东西,稳稳当当地穿过几间屋子,进了她们脚下的这间卧室。
显然是熟门熟路的。
里边一个老而虚的男声:“你们下去。”
接着是窸窸窣窣的走动声,渐渐走远,直至消失。
莒绣盯着那窟窿,随着声动,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出现在了视野里,接着是扑上来的杨婉妍。
老太爷穿着一身中衣,并不迎她,只是慢悠悠地在太师椅上坐下,捋着胡须道:“今儿还没到日子,你来做什么?”
杨婉妍跪行到他面前,将脸埋在他腿上,抽泣道:“太爷救我,我被人陷害,快要活不成了。”
老太爷像逗猫儿狗儿一样,顺着她的发丝,撸了两把,随后伸了两指,抵着她的额头,将她那张脸顶起来,随即皱眉嫌弃道:“这副样子,比鬼还丑,去去去!”
杨婉妍臊得脸热,匆匆爬起身,到屏风后梳洗过,再出来,便是红着眼的兔儿,楚楚可怜,但不敢再流泪淌涕了。
老太爷点着头,满意道:“既然来了,有什么事,先伺候好了再说。”
杨婉妍后退几步,从窟窿这往下,看不到她身影了,莒绣心里疑惑:难道是去厨下做吃食了?
可方才两人那般,实在不像样子。
她正纳闷呢,他抬手,捂了她上半张脸。
莒绣的疑问很快得到了解答,她听到老太爷拊掌乐道:“这样才好!”
这声音,早不是方才的清朗,而是让人厌恶的淫邪之气。
莒绣气得发抖,他立刻负着她跳开。
两人一团,又仓促,落地难免有声。虽然细微,但门口那两人,显然不是一般人,立刻往这边来,警觉地低吼道:“什么人?快滚出来。”
韦鸿停才要出手,莒绣已经先做出反应,适时地发出了几声柔弱无力的猫叫。
他飞身的动作且快且轻,她这声又惟妙惟肖。
那两人懈了戒备,又归了位,只是到底起了警惕,取出火镰,将祠堂门口的灯笼,都点了起来。
四周亮了些,躲在树冠之中的两人,面面相觑。
到这会,好使的耳朵,成了尴尬的累赘。
他抬手捂了她的,不让那些污秽脏到了她。
她也抬手,去挡他的。
虽不能完全绝耳,到底好了些。
两人又甜又不自在。
好在里边那位,年逾古稀,在这事上,绝称不上益壮。不到半刻,里边就没了大动静,只有杨婉妍的娇声道苦。
离得这样远,声虽然弱了些,但为免脏了眼,两人心意相通,都点头表示不必再过去。
杨婉妍将先前那一幕,颠倒个黑白,成了她好意关怀,却被族妹和外人联手设局陷害。
重点是她哭诉:“我怀了孩子,却被她们弄没了,又让人给看见了,必定没了活路。太爷您福泽绵延,必能长命百岁。只是婉妍命苦福薄,再不能伺候您了。往后……往后还请您再寻个贴心的,好生照看那孩子,婉妍地下有知,也感念您的恩德。”
老太爷先前毫无反应,到了这,果然大怒,拍桌道:“是哪些混账?竟然敢动我的孩子!你将名册写了,一并除去就是。你好生养着,不必担心,差了银子,就去正房那库里抬。”
韦鸿停松开手,改搂住她,耳语道:“我要弄点事出来,你不要怕。”
他说罢,将手伸到后方,摸出那只细鸟,在它头上点了几下,轻轻一扬,鸟儿飞了出去。
他在肩上点了一下,莒绣小心翼翼地重新趴上去,想说“要不她留下来,别拖累了他”,又怕说话声打乱了他计划,只好生生忍住。
那鸟儿应当是去寻帮手吧。
他背好了她,耐心等着,待听见里边杨婉妍出来传人,立刻飞了出去,直窜屋顶。
那两人再顾不上回禀,立即跳到廊下,再借点踩上房顶,朝这团黑影追去。
这回和先前不同,他背着她,间跳间跑。莒绣只觉耳边有风疾扫,衣襟向后飘,两袖被风吹得鼓起。人忽上忽下,莒绣闭上眼,有种错觉,像是真的飞了起来。
他忽快忽慢,特意留了余地,让那两人觉得只要再加把劲就能追上,又始终保持着足够的差距,不让她惊慌。
这样注意着,他还抽空道:“风大,你贴着我。”
莒绣躲在他身后,早忘了方才那些龌龊带来的郁闷。这感觉太新奇,太特别,她忍不住道:“怨不得你要离家学功夫,这样怪好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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