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说到这分上,莒绣再劝也无益。
有了印石,莒绣手上的活又添了一样。方姑娘借她的书,暂且放一旁,先抓紧把荷包绣完了。在这碧色料子上绣一对鸣鹿伴一小树,冬儿见了成品,直夸姑娘好手艺。
莒绣想亲自送过去。
冬儿指着桌上那木匣子道:“姑娘要是过去了,总得坐坐,再饮个茶,那就不是一会两会的功夫了。一来姑娘还有事,二则二奶奶手头上的事冗杂,腾不出那么多的空。还是我去吧,我让几个姐姐替我递进去,三两句话的功夫就能回转。”
莒绣一想也是,为难道:“也该正经拿样东西装一装,只是……”
冬儿劝道:“姑娘先前编的那信封就不错,多好的活计。”
她是第二个夸的,莒绣赧然道:“也就是投了一点巧。”
她画得不好,但会点编织,又见爹给人雕过鲁班锁那些巧活,两厢糅杂,便用纸裁出条,编了些不一样的信封。
人穷置办不起物件,只能多动心思取个巧。
冬儿去送回礼,莒绣静心雕印章,先把名字来来回回写了数十遍才下手,可雕出来的字,难免差强人意。
尽力了就成。莒绣这样安慰自己。
佟姑娘悄无声息被接走了,阖府上下无人在意,欢天喜地办着另一件事:大少爷和郡主要回府了。
莒绣听冬儿说过郡主和大少爷年后便启程,南下探望娘家人。因三月十九是已出嫁的大姑娘生辰,他们夫妻俩便赶在三月十五这日回了府。
当晚,莒绣不仅见到了传说中的郡主,还远远地见到了此前一直没露过脸的大少爷和三少爷。
大少爷夫凭妻贵,跟郡主一起坐在了上席,挨着老太太坐下首,和大老爷夫妻面对面,二老爷和二夫人反倒坐在了他们下方。
其他几位少爷,坐在侧桌。
姑娘们再次之,陪着两位姑奶奶坐一块。
而她们这些亲戚们的座,则排到了厅门附近。
二奶奶照往常,贴在老太太身后伺候她用饭。
韦家人喜气洋洋,方书音却坐不住,拉着莒绣咬耳朵:“要不要先走?”
莒绣没她这么有底气,摇头道:“再等会吧。”
方书音只得又坐好,意兴阑珊地挑着菜,时不时吃一两口。
她不想多待,别人却不允许。
席吃到一半,那位郡主大人突然道:“书音呢,好久没见着她了,怪想的。”
老太太笑得花一样,转头对二奶奶道:“韵儿,快去接了书音过来坐,陪郡主说说话。”
郡主笑道:“老太太,您怎么又忘了?我是您孙媳,该叫我名儿,当罚一杯。”
老太太仍呵呵笑,接过杯子痛快饮了,轻拍了郡主手道:“是是是,敏儿孝顺亲和,是我糊涂了。”
尚梅韵垂首走到这一桌,在方书音身后柔声转达了老太太的意思。
方书音无可奈何上前去。
二奶奶是个极会做人的,见余下几位表小姐都不太自在,就道:“你们明日还要上学,早些回去吧。”
新来的云姑娘忐忑道:“二奶奶,眼下……是不是……”
她跟着郡主来的,理应跟着郡主安顿。
尚梅韵浅笑道:“是我的疏忽,方才手忙脚乱,没顾得上给你个交代。郡主她们院子里挤不下,你跟张姑娘她们结个伴吧,外边我的丫头在等着,她们会送你过去,你的东西已让人挑了过去。”
已经起了身的莒绣美绣只得停步,等着云姑娘一块走。
鹿鸣院正屋有了主,姐妹们新一轮的见面礼互相给过,大家似乎都忘了那个痛快哭过一场的佟姑娘。
云姑娘歇了一日,也去了学里,正好补的佟姑娘那位置。
如今大家都知道她是郡主外家的表妹,交好的人便多了起来。
三月十九,出嫁的大姑娘生辰,三月十八这日请安时,老太太就交代了:明日不上学,都跟着去杨家赴宴。
这是正经出门的大日子,冬儿都忍不住催莒绣好好打扮一番,话里话外是“没准有什么机缘”。
莒绣有自知之明,仍照往常一样,只听冬儿说这样太不合规矩,才将银丁香换成了金丁香,发髻上插了那对鎏金簪花。
冬儿仍不死心,又磨得她用上口脂,点了樱唇。
莒绣身上穿的,是当初二奶奶那送来的鹅黄衣裙,乍一打扮,添了三分颜色。
人到了老太太院里,这位昨儿的好脸色竟散了个干净,垮脸点名留下了几位,只带了六姑娘、八姑娘、范姑娘一块去。
美绣差点没掩住不乐意,莒绣却松了口气。
不去赴宴的姑娘,老太太也没让闲着,吩咐照旧去学里。
因还听了她一番训,时候不早了,姑娘们只能匆匆用个早膳,就这样穿戴往学里去。
韦鸿停入学堂愣了一瞬,但随即恢复了往日神态,照旧刻板地讲绘画。
莒绣今日无心听课,一直琢磨着怎么还钱。那五张银票,她拣了三张出来,逢单日子就揣在身上,想找个机会归还,可总是犹犹豫豫,没找准好时机。
到了今日,再拖不得了!
大姑娘生辰,韦先生做堂弟的,也得备礼送过去吧。那边是什么侍郎府上,听起来就了不得的样子。韦先生这礼,只怕还不能备薄了,可不就急需用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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