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先生放下画,又重拿了三幅名家之画讲布局。
万幸今日无习作,韦先生发完画作、奖品,潇洒离去。
得了奖励的莒绣和方书音两个留在最后。
方书音抛着手上的印石,反过身子问她:“韦鸿停是不是故意的?”
莒绣捧着印石没答,方书音嘿嘿偷乐,又道:“太好玩了,你说老太太是不是心疼得睡不着?”
那是你姑奶奶吖!
莒绣收了心事,看看门口的丫鬟,转回来朝她摇了摇头。
方书音趴到她这案上来,小声道:“怕什么!阖府上下,谁不知道她老抠?韦鸿停可真是个妙人,你说他二十多岁,还不成亲,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不行,我得去打听打听,要没什么毛病,我让我爹上门提亲去!”
你说的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莒绣匆匆把印石把袖袋里一塞,左手一伸,捂了她嘴,小声提醒道:“眼下他是我们先生呢!”
尊师重道,岂能拿先生顽笑?
方书音扒开她的手,笑道:“要真能成,我不上这学就是。唉,就是可惜了,他的画技,真心不错,人长得也不错,还没爹没娘没祖母,嫁过去立刻当家做主,也没人立规矩。嗐,不说不觉得,这一说呀,真真是了不得呢。”
她说得随心所欲,莒绣听得心惊肉跳,劝道:“你不觉得他这脾气……”
方书音耸肩道:“也对,这样的人呐,只怕是不会任人拿捏的。再说他也太穷了些,养不起我这样的。算了算了,我也是让我娘逼婚给闹魔怔了。”
她不说了,莒绣边收拾边问她:“你说,韦先生是不是特地抬举我,好打……那个……”
方书音动作快,胡乱收拾了,起身坐到她身边,瞧她一眼道:“你说什么呢!你那画确实不错呀,虽然功底差了些,但考的又不是你细处。山水画,不必样样写实。”
方姑娘是有才学有底蕴的姑娘,她认可了那画,莒绣心里安定了些。只是袖里那物,依然烫得她发慌。
前日他见了萝卜印章,今日,她们就得了印石做奖励。
韦先生,他真是个好先生呀!
不过,莒绣仍是不解,停了手问方姑娘:“你觉得韦先生教的这些,难吗?”
“难呀,也没多大意思。我琢磨着,她们只怕也都是这么想的。不过,容易要学,难也要学,至少比那规矩针线好一些。”
这后半句,只怕她们不认同。针线课有说有笑的,规矩课上虽然严肃些,但至少没人哭,没人愁。
莒绣又问:“老太太为何非要换先生?”
韦先生头一日看着可不大像乐意来教一堆姑娘家的样子。
她在恭房凑巧听到董家姐妹说老太太本来很不喜停少爷,只是她们也不解为何老太太和停少爷要相互为难。
方书音摇头道:“别看我们都姓方,还真没多亲近。”
那你爹为何送你来呢?既不打算攀高门婚事,就没必要来这受苦呀!
但这话莒绣没问出口,这多少有挖人家私隐的意思,两人虽要好,也没到那亲近的份上。
第14章
书案收拾过,两人一齐起身。
雨停了,丫头们接了伞和衣裳包袱,两人空着手出来。方书音又邀饭,莒绣拒了,不好说还不起人情,只道:“还有些针线活要赶,今儿就不过去了。”
方书音点头道:“等你得了闲,咱们再说会体己话。对了,像那样猪开口的事,还有没有?我最爱听这些。”
莒绣犹豫了一瞬,先问她:“你看过《趣闻录》吗?”
“嗯,挺有意思的书,我爹藏了一本。”
莒绣便道:“我在家不常出门,就从我小叔嘴里听到过这一件,别的,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不值一提。”
方书音倒也不觉失望,只道:“我那有些闲书,虽不如《趣闻录》,也能打发下时间。我回去找找,明儿给你带来。”
“好。多谢!”
方书音公子哥儿似的,笑得爽朗,拱手道:“咱们俩谁跟谁呀!回见。”
莒绣不知该回什么理,便笑着微摇了手。
方书音又笑,甩着顺手折下的枝条,迈步回自己院子里去了,惹得丫鬟跟在后边一路喊。
“小姐,不能呀!”
“小姐,慢点儿!”
……
莒绣羡慕地看她自在离去,揣着心事往西边小路走。
冬儿跟紧了,小声道:“姑娘,方姑娘这样的,夫人太太们不会中意……”
莒绣摇头道:“我不是要学她,只是……有人护着她自自在在,不必讨好于人,挺好的!”
做奴婢的,一辈子都在讨好人。冬儿没法懂这样的随性,只能转而说起别的:“往后……美绣小姐都不来吗?”
莒绣收回思绪,叹道:“随她吧,老太太没说什么,韦先生也没说什么,想来都是不在意的。方姑娘一直就没上过午后的课,不也相安无事。”
她不想再劝,不想再教,费再多心思,到底只讨了个嫌。她再着急,也不能代美绣专心上学。
昨儿结伴去上学,美绣抹不开面子,怕堂姐说让自己跟先生认错的话,抢先道:“我跟绘画就是八字不合,不学也好,免得被它妨碍了。”
林先生在时,她也挨过指责,如今换了韦先生,仍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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