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了那么久,没听到一声枪响,一声尸吼,更没察觉到任何变异动植物的气息。体积小到让她不敢相信的老鼠自在游荡,有一只甚至横穿街道,在离她不足三米远的地方大喇喇嗅闻着。
未变异的老鼠可以吃!这是辛星的第一反应。
习惯性摸向大腿,触到棉布裙边才想起,她已经不是她自己,腿上没有绑着随时可以出手的武器。而当她产生了吃老鼠的念头几秒后,胃部忽然痉挛,喉头涌上欲呕感。
身体似乎很排斥这个想法,所以这里的人不吃老鼠?因为是太平盛世,物资极大丰富?
低头看看身体,又回头看看房子,门口的方牌上标示“桐花街23号”,辛星心头惊诧退去,惊喜漫出。桐花街啊!如果没猜错,她死后穿越进了母亲撰写的小说,变成了全书描写不足三百字,女主角那个因病去世的邻居,郭欣。
回想十四岁以前,辛舒然每每带她逃过死亡威胁,都会说一句“幸运之神眷顾”。在她死后,辛星也有过多次死里逃生的经历,却从未感到幸运,那是她用满手老茧和一身伤痕换得的结果,神明根本不存在。
然而此刻,她拥有了一具新身体,听得到自己的鼻息,感受得到风从颊边吹过的微痒,站在一个让她毫无危险预感的地方。原来幸运之神不是不存在,而是在她死后才姗姗来迟。
这算不算实现了辛舒然的遗愿?
求证不难,书中剧情在脑中划过,她迅速判断了所在方位,迈着不太灵便的腿脚向东走去。在路过勇强烟酒,爱家超市,胖姐五金等七八个店铺之后,她找到了那个幻想过无数次,却第一次看到具象的黄底红字大招牌:六婶包子铺。
《桐花街灰姑娘》是基于现实基础上创作的小说,以辛舒然的家乡槐城和居住过的街道为背景,人物剧情虽是虚构的,但其中很多场景都真实存在,比如包子铺。末世之后就没有了,整条街道沦为了丧尸和变异植物的乐园。
如今它近在眼前,所以自己的遗愿也有望实现了!让辛舒然回味多年,喷香顶饱的食物,终于可以尝到了吗?
心脏又传来一阵锐痛,辛星却僵硬地笑了出来,痛才好,痛才是真的。
她慢慢靠近那灰蒙蒙的卷闸门,没有留意门上贴的红纸条,也没发现背后的居民楼里,有人无意间看到了她的身影。
继凌晨两点半的救护车扰民之后,三点半呼啸而来的警车再次把桐花街居民的清梦给毁了个干净。包子铺对面楼的许多人从窗口探出头,睡眼惺忪地看热闹。
据某位彻夜打游戏的热心市民举报,六婶包子铺外有不法分子正在实施撬锁盗窃。派出所民警火速赶来,将靠在卷闸门上发呆的嫌疑人——一个赤脚散发,身穿睡裙,骨瘦如柴的女孩逮个正着。
她并没撬锁,卷闸门一切安好,靠在人家店门口构不成犯罪。然而她不该在民警上前询问时突如其来地做出攻击动作,反剪了没有防备的民警的胳膊。
好在由于力气不足,很快又被民警反制。盗窃不成立,袭警行为坐实,务必要去所里走一趟了。
其实辛星在听见他们大喊“警察,别动”时,就意识到自己莽撞了。她是想打开那扇卷闸门来着,可忽然强烈的心悸让她站立不稳,出于本能防御,对靠近她的陌生人动了手。好像,惹到了不该惹的人啊。
警察,一群被辛舒然详细描述过功能特性的人,类似基地维安官,在一定范围内,对平民有约束管制权。
初来乍到,万事不知,辛星认为她应该相信辛舒然的话,警察和维安官不一样,警察不会随便要人的命。加之心悸感一阵强过一阵,身体条件不允许她硬拼,于是不再反抗,老实让人压住肩膀铐住双手,默不作声听了几句训斥。
在被塞入警车之前,一束亮光扫射到她脸上,高大的吉普车从街头驶来,停在警车旁边,后车窗内伸出个脑袋。
“欣欣?”
清亮女声诧异地喊着,打开后门跳了下来:“这是怎么了?”
辛星望过去,那是个穿着红衣白裙的长发姑娘。她不知是谁,便也没有答话,弯腰坐进警车里。
“警察同志,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抓她?”
“妨碍公务,意图袭警。”
“误会吧,她是我家邻居,有病在身怎么会袭警……”
车门关闭,隔绝了民警和女孩的对话。辛星低头看腕子上的银色手铐,拢住自己干瘦的五指,手腕慢慢从铐圈中后缩,缩到手掌最宽处,比量一下,又伸回了原位。
简易的束缚工具,扣得不紧,逃脱很容易。果然是太平之地,对俘虏也这么宽和。
右侧传来哐哐两声,辛星扭头,见吉普车的驾驶位上靠着一个黑影,车窗处伸出一只夹烟的手。在路灯楼灯车灯等许多光源照射下,那手颜色惨白,指头修长,骨节分明,正不耐烦地敲击着车门。
片刻后,警察拉开后门,对女孩道:“你通知她家里人吧,具体情况到所里说。”
女孩焦急:“她就住这条街啊,家里没人吗?”
关门之前,辛星听到吉普车里男人懒洋洋的声音:“操得哪份闲心,有完没完?你不走我先走了。”
正是这一声,让另一个准备上车的警察停住了动作,怀疑地看向吉普车:“等一下这位先生,你是不是喝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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