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当成猴耍了一通,慕容钧现在必须想办法将粮食在三州找回来。
上一回借口安宁公主的和亲出嫁,三州各地的地方官趁机大多已经征了一回税,将税征收的年份又向后加了几年。现在有的州县收的税已经到了三十年后,已隐隐有流民闹事的迹象。
而那批征收的“嫁妆”现在因为和亲失败,安宁公主又“死”在乱军中,早就不知道进了谁的口袋。
而现在这些吃肥了的豪绅却个比个会哭穷。
不见棺材不掉泪。
或者还有一个办法。
——将这个锅扔出去。
他现在手里关于万家的黑料可是足够万家喝一壶。特别是在查出之前万家和赵武夷关系匪浅,甚至和北戎那个死在瑞玉的小王子也有远亲关系,
他仰头喝了一杯,正沉思的时候,门口的传令兵进来,送来了一方手帕,那手帕上正有一尾鱼。
慕容钧心里一动,立刻抬起头来,让来人进来,很快,一个畏畏缩缩的男人带着一个带着锥帽的年轻跛脚女人走了进来。
女子身形容貌似曾相识,仿佛在哪里见过。
他微微蹙眉,等着那女人揭开面纱,女人伸出素白的手,缓缓向上撩开锥帽,从下巴开始露出一张白皙漂亮又沉默的脸。
这一张脸上了新的胭脂,红的唇更红,白的肌肤更白,细腻的厚粉盖住了她脸上些许的残次,只有一种朦胧而又动人的美丽,赫然和温宣鱼有五分相似。
正是被封为安宁公主和亲却中途消失的温宣珠。
慕容钧乍然见到这张脸,眸中寒光一闪,他把玩着玛瑙的手按在桌子上:“是你。你竟然没死。”
那同行畏缩的男人收回了四处看着美酒的目光,见温宣珠竟然真的认识这人,似乎有些后悔不迭,大约是后悔没有提前多费点心思在温宣珠身上。
他结结巴巴又喜笑颜开,上前一步想趁热打铁:“大人,那日是小人看这位娘子昏倒在路边,瞧着便不是寻常人家的娘子,就救了回去。这些日子外面兵荒马乱,娘子也吃了不少苦头,这等娘子醒来了,好不容易得到大人的消息,这立刻巴巴将娘子送来,您可以看看,可是一根头发都没有少。”
不但没少,似乎还多了一些东西。
慕容钧微微蹙眉看向温宣珠那因为过紧的旧衣而微微隆起的小腹。
男人不敢明着张口要赏赐,眼睛在慕容钧把玩放下的那玛瑙上又看了好几眼。
慕容钧微微皱眉,那男子忙又絮絮说起这些日子对温宣珠无微不至的照顾,一副市侩投机模样。
男子还在嗫嚅之中,温宣珠面色发白,忽然一下跪在了地上,张嘴便道:“求世子帮帮我。”她说罢,急切膝行了两步,眼里露出殷切的光,向着慕容钧哭道:“求世子救救我。”
慕容钧冷然道:“我为什么要救你?你早应该死在瑞玉城了,现在传回长安的消息还给你和温家留了最后的体面,如果你非要不体面,到时候……”
那畏缩男人听见这话似乎有些吃惊,忙上前了一步想要说话,又觉得自己唐突慌忙退了半步,转头看了一眼温宣珠,呆呆问:“大人,可小娘子不是您……”
温宣珠只向慕容钧哭泣道:“世子就算不为我大哥的一点交情,也不为贵妃着想吗?是那晚在皇宫,我已经有了贵妃娘娘要的东西,时间都可以查的……”她伸手捂住肚子的位置,目光怯怯看向主帐角落的护卫。。
慕容钧闻言一下站了起来,他定了定神,先向左右道:“你们都出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能进来。”
说罢他离开了桌案,走了两步,看向跪在地上的温宣珠。
温宣珠只是用手背微微挡住脸颊流泪,泪蒙了眼,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她道:“世子,我如今是已是残躯,死活都不算什么,但这个孩子……早在到凤翔的时候,我就发现已经有了……可是——可是那时候我是和亲公主的身份,我只能想办法离开,然后落入了赵武夷的手中,他本想着让和亲失败,挑拨两国关系。却没想到,那送亲使虽死,但郎将林享却是个胆大包天之人,竟然在路上裹挟了阿鱼妹妹,让她充作公主……”她说到这里,微微抽噎起来,却看慕容钧倒是在认真听了。
而那畏缩男人这时候脸上显出呆呆的样子,似乎懂了又似乎没懂。但无所谓了,慕容钧没有管他,反正这个人今天也不可能活着离开这里。
温宣珠又说后面她听到的那些情况:“阿鱼妹妹做了公主,被带到了麟州,然后便是麟州送亲,但却被一个少年将军看中,那将军抢了她,在瑞玉县大闹了一场,割下了詹台鲁的人头送给了詹台徊……这些都是我在外面逃难时听见的。后来听说詹台徊大怒,亲自点兵前去攻打莱城,这些北戎散兵一路上烧杀无数,我……我那时又耗费了所有的盘缠,是在走不动了,饥寒之中,倒在了路边,这才被……”她哽咽得说不下去。
那畏缩男人忙抓紧机会上前一步,赔笑接嘴:“这才,这才被小人救了。”
慕容钧没有理会那男人,他面色变了一变,问温宣珠后面的情况:“……所以,传闻中那个殉国在瑞玉城的安宁公主,其实是……”
温宣珠满脸是泪:“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阿鱼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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