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不期然而遇,宁泽倒还算镇定,她知道无论何种情况继母刘氏或许会袖手旁观,却不会戳穿她,反而会替她遮掩一二。
只是宁溱哀哀切切的哭声让她的心纠成了一团,宁溱哭一声她的心跟着缩一下,好一会她才蹲下道:你是谁家的小少爷,见到我怎么哭了起来?
刘氏养了宁泽十余年,谁都可能错认,却绝不可能认不出宁泽,掀起帘子走出的那刻,她便认定了眼前的姑娘必是宁泽。
有一瞬间她也差点冲上去,抓着她问:你活着怎么也不找人和我说一声!
也就这么一瞬间脚步打了个头,她就顿住了,刹那间便镇静下来。见宁泽梳着妇人的发髻,口中又这样同宁溱说话,虽然不明形势,还是对旁边的宁渝说:你弟弟又不懂事了,你去把他拉过来,莫要让他胡闹。
宁渝口中一声三姐也差点儿脱口而出,经刘氏这么一说才打住了,瞧了她母亲两眼,知道眼下不好问,走上前要拉宁溱起来。
只是宁溱素来倔强,手抓的紧紧的就是不肯放开,到底是刘氏走上前扯开了他,说道:小儿无状,冒犯了夫人,只不知这位夫人是?
沈宜慧也被宁溱震天的哭声唬住了,愣愣的回道:表姨,这是我五哥刚娶进门的五嫂。
刘氏微微颔首,到底没忍住深深看了宁泽一眼,这才表达了一番歉意,又道:我是现任户部郎中的妻子刘月娥,这是小女闺名唤作宁渝,这是小儿宁溱。
宁泽挤出个笑说:原来是姨母和表弟表妹。
刘氏说完拉着宁溱便要向房中去,宁溱平时耍懒惯了,此时见到他三姐,心里涌上莫名的委屈,哪里肯走,赖在地上哽咽道:母亲,她为什么不认我,我三姐为什么不认我?
这两句指责字字叩进宁泽心中,她却只能道:我是你表姐韩仪清,不是你的三姐姐。
你莫要骗人,你就是。宁溱争脱开刘氏,推了宁泽一把。
宁溱!你也不看看这是在哪里,是容得你撒泼的地方吗?你也七岁了,还分不清事情轻重,只会一味的胡闹吗?刘氏吼道。
一直没说什么的四夫人这时才走过来说:小孩子家家的,你同他置什么气。又拉过宁溱拍了拍他身上的泥土说:你这可是认错人了,这是你的表姐,你叫表嫂也是可以的,这里却没有你的三姐姐。
宁溱快七岁了,也不是一味胡搅蛮缠的孩子,这一席话听下来,虽然还是认定眼前的人是他三姐姐,却知道不能再说什么,只是仍旧伤心,一边打喷嚏,一边小声的啜泣。
四夫人这时又道:我也听说了你那个大女儿的事,这徐呈太胡闹了,白白害了一个姑娘。
她这边话音刚落,就响起一个冷冷不耐烦的声音:这都过去一年了,你们有完没完了,天天揪着这点事烦不烦!
这时又有另一道声音响起,语调很平,却低沉似有回响一般,他说:这件事过去没过去,是你能决定的么?
作者有话要说: 已经过去了今天,没小红花, 伤心!下面要甜两章补补,徐呈一出场就心塞 。
第46章 金波
徐呈听见这个声音就僵住了,不用回头他就知道是谁, 气焰瞬间消弭, 转过身低下头,乖觉又良善的叫了声:舅舅。
他们这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就见院中窜出一个小毛头。
六七岁的孩子最是腿脚利索,宁溱听到声音拔腿就跑,比她们都快一步冲出院子, 他攥着小拳头站定,打眼一扫, 吼道:徐呈是不是来了?谁是徐呈?
院外站着五六个人, 一个穿着赤罗色绣锦鸡补子官服的人,他站在木桥边, 距离毓秀院最远, 他身后跟着一个抱着大剑的人,宁溱上下看了一遍, 觉得这两人不是。
他红彤彤的眼珠滴溜溜一转, 又看到一个穿着红衫白裙的姑娘站在院墙边, 她身后跟着一个抱着花瓶的丫头,这两人自然也不是。
那就只还剩下距离他最近穿着水色织金纱袍的这人了,宁溱抬起脸认真的看了他两眼, 问:你就是徐呈?
他不曾见过徐呈,徐呈却是识得他的,去年他到青州时便把宁泽这家人查了个清楚,此时见宁溱问他, 倒也不抵赖,点头道:我就是。
你好的很!宁溱道,走上去伸出小拳头一拳一拳打在他的腹部,这一年他拜了武师,很是认真的练习拳脚功夫,此时扎着马步,出拳迅捷,拳拳结实,奈何终究年纪小,气力不足并未能对徐呈造成实质性伤害。
徐呈并未闪躲,竟然觉得有几分痛快,他也不明白自己现在是何种心理,他去扒坟的那刻已经知道错了,可是所有人都还是觉得他糊涂,觉得他知错不改,这一年他觉得好多人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他,偶尔还会听到四夫人那样的指责。
去年宁泽被活埋时,他舅舅问他难道真的不知道会造成怎样的后果,问他是不是自欺欺人掩耳盗铃,他当时好好想过了,他自幼同小姨一起长大,说是小姨更像是他的妹妹,他想护着她让她幸福,他便这样去做了,不惜自污,不惜伤害了人,只是却没料到另一些人的死也会让他觉得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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